观光车攀爬,如一只甲虫,寻着山神的掌纹。玻璃窗外,海子豁然现身——蓝与绿在深谷底沸腾,流徙,凝固成一面面静定的深镜。

“湖是地球的眼。”梭罗写道。海子是大地的瞳仁。它映照云,云便有了坚韧的骨骼;映照山,山便浮出苍老的纹理;它若映照心,心,这一叶颠簸太久的舟,终于在此处卸下帆索,泊入澄澈。

树倒珊瑚,时间流淌。如果我幼时就来到此处,大概会将地理学作为夙愿,为群山的呼告奔走一生。小小的我,她怎会忍心让墨渍和屏闪将双眼腐蚀,将五官钝伤?
八年。地震,正好在八年前的今天。那场余波,曾让山神断臂,海子目盲。此刻,坐在镜湖边回望,那不过是九寨漫长呼吸间一次微小的顿挫。朽木逢春,新枝出水,自然的伤口有其愈合的韵律,磅礴而静默,不为蝼蚁般仓促的悲欢停留分秒。林潮低语:脆弱与顽强,皆是对生命高度的丈量。

“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千百年前,李太白于群山之巅放饮狂歌——或许,我终究无法与那谪仙人共情了。相比站在云层之上俯瞰呼喊,坠入醉乡的永恒,我宁可匍匐于生命幽深的沟壑,作为终将飘散的一粒微尘。然后,把有限的热情,毫无保留地浪费在这个世界上。

海子无言,山神静立。我不过是一个偶然路过的微尘,终究要归还给浩渺的时间。但在这被赐予的须臾光阴里,足以俯身,轻轻捧起那无尘的水——把属于生命的清,还给九寨。
/2025.8.8
作者简介
丁欢(笔名:绮丽),哈尔滨工业大学大一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