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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振川:山丹的记忆与畅想
来源:旅游文化网 | 作者:鲍振川 | 发布时间: 2025-05-20 | 20 次浏览 | 分享到:

一直想写山丹,却久久未能下笔。山丹没有故交新知,更无朋友亲戚。仅去过两次,还在上世纪。拍摄了许多照片,便留下了彩色的记忆,而且,一生挥之不去。

但是,真要写山丹,心又犯怵,毕竟已隔三十年,能写出新意么?

对山丹的好奇,可追溯至一个甲子的轮回。1961年,在西行的火车上,遇到一位山丹军马场的战士。旅途漫长,听得就多,知道了山丹有世界上最大的军马场。

军马?自然而然想着骑马打仗,冲锋陷阵,那在一个孩子的心目中,该是多么值得骄傲的场景?一片片树海沙浪眼前涌来,骑兵扬鞭挥剑,把各种色彩揭去一层,又揭一层……

我们兰州下车时,军马场的战士说,他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那么遥远?

山丹、军马场,给了我美丽的憧憬。

不过,想去看看,却是一个梦。

山丹,在我记忆中刻下了极其深切的向往。

1986年,接受铁路局军代处委托,拍摄一部山丹车站安全执行军事运输的专题片,乘坐501次列车,熬了一夜大半天,首次到了山丹。

一辆北京吉普,穿越龙首山崎岖不平的砂石路,汽车扭起了秧歌,越扭越欢,后来犹如跳起桑巴舞。远望去,鹅卵石路,曲弯无边,没有人,连一只野兔的踪影也没有,真如无人区一般的荒凉。

进入靶场,却被少见的导弹车阵所震撼。隐隐感觉,来到山丹,不虚此行。龙首山,更是昂扬屹然。

我经历过1979年自卫反击战争的采访,军人荷枪实弹的场面,只要一撞入眼帘,便让人激动不已,刻骨铭心。

黎明,神剑昂首出鞘,若明若暗的天际,刻画出导弹傲视长空的剪影。戈壁大漠空阔荒凉,战车却呈现着紧张热腾。车载雷达旋转不停,发射营指挥车,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引着键盘声如雨点,鼠标疾速游动,信息实时显示于电子屏。指挥员发出指令:发射!

红旗二号导弹真如电击似一颤,一道火焰电光,划亮了晨幕,命中空中拖靶,所有官兵顿时欢呼雀跃。无线电波没有掩饰,即刻用无形的言语,把官兵不懈的硬功昭告于人。

相机未能即时捕捉到刹那间的震撼,难免遗憾。好在还有第二发、第三发,于是,我把食指轻搭于快门,眼球紧紧贴着目镜……果然,烈焰红唇迸发的片刻,快门吧嗒一响,我相信,成了。

深深烙进记忆的穹庐,永久不去。

瞬间与永远,仅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后来,每当翻阅导弹直刺苍穹照片,我便心潮澎湃。

导弹,足以捍卫最远的边疆,足以把握战争的脉搏;导弹,是战争耀眼的闪电,足以捍卫一个民族的威严。

山丹给予我强烈的引示,寂寞的山丹,居然蕴积着雷鸣电闪的无限能量。当时就想写,碍于保密,无奈而搁笔。

其实,山丹还有保存最完整的塞壕式汉长城,还有土筑夯打式的明长城,绵延一百余公里,被专家誉为“露天长城博物馆”。

长城犹在,燧台倾圮,默默地守望于祁连山北麓。

边塞,长城,神剑,都是与民族生存命运攸关的屏障,不是抵御外侮于边外,就是灭敌于绝境。有了古今卫土将士,方使国家巍然屹立。

二炮部队更像勇武的骑士射手,入侵者躲到哪里,神剑就会追到哪里,风尘方里,直捣敌穴,无愧共和国的守护神。

人说,长城是民族意志的表象。那么,长城配神剑,是否才是不屈的民族意志外化于大地的具象?

身在山丹,仿佛才能被感悟。

军运拍摄内容还有军马场,得以了却了25年魂牵梦绕的心愿。

一部皇家马场的变迁史,演绎着万马奔腾的活剧,舞台就在冷龙岭北军马场。

自西汉起,骠骑将军霍去病,将万骑,过焉支山,击败盘踞大马营草原的匈奴。汉武帝下诏,山丹大马营设牧师苑,成为历代皇家马场。《资治通鉴》载,北魏世祖“畜其蕃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槖驼半之,牛羊无数。”历经两千余年,有盛有衰。直至1949年秋,解放军一野接收军牧场。

入住大马营,据总场宋场长介绍,一分场最美、二分场次之、三分场最好、四分场最奇。

次日,见了一分场,果然很美。美得与龙首山格格不入,美得与河西走廊如隔两重天。

密密实实的针茅、芨芨、赖草、冰草、冷蒿和小叶黄芪,覆盖了连绵起伏的山坡,就连无数牛马聚集畅饮的河流湖水,也因绿草山林的过滤,而晶亮,而清澈,而纯净。

时值八月,蓝天白云,清风拂面,牛马羊群点缀的大草原,白雪皑皑的祁连山雪峰,相映成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金灿灿的耀眼,悠悠花香随风飘荡,好一副回归自然、如入仙境的感觉。

山丹不仅是军需马的故乡,而且承载了一代代牧马人的梦想。1984年,精心培育的“山丹马”获得与两弹一星齐名的国家和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

山丹马文化,已经融入并渗透于中华民族文化的灵魂中。 

在人民军队征战史上,骑兵是一支能征善战、功勋卓著的英雄部队,山丹军马数万铁骑,为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朽功勋。

随着历史的进步,军事技术装备的机械化,军马已悄然退出战争舞台。骑兵也已成为一种神秘与传奇的象征。

按说,没有骑兵,军马场已无存在的意义。

走出空寂的草原,到繁华的城市去,该是牧马人的求之不得。

可实际却不,所接触到的军马场人,并没有急切离开的意思,他们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安排着大田收割和放牧,就像快出嫁的姑娘舍不得离家,再多为娘家尽一份力。

对于外面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他们既感新奇、向往,又显得迟钝、茫然。有人说,这是习惯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场景,封闭且又单一,清静且有规律,自足而少奢求,终致一些追求在退化。

也有人说,多少年的青春、理想、热血和精神寄托,早已融入这军马场,每一片绿色,都饱含着牧马人生命的气息,怎么舍得离开它?虽然,有的生活正在过时,但军马场和牧马人的情感命运连在了一起,怎么能够轻易地撕开?

当年,军马场还没有开创旅游。然而,军马场一时成为电影《牧马人》、《蒙根花》、《文成公主》的主要场景地。在一分场招待所,恰遇《王昭君》剧组在选景。后来,又迎来《和平年代》、《红色康拜因》等30多部影视作品的拍摄。

每部作品,都让山丹军马再次伴随着壮士的抱负,彰显着英雄的威猛,承载着文明的征服。

虽然焉支山的氤氲,为沙场将士们披上了褪色的战袍,虽然想象中的战马嘶鸣早已不再,但山丹军马神圣的灵光仍然未消散。因为一切曾憧憬过、寻觅过的灵魂,总会涌动在战士的血脉中。

山丹军马场,华夏大半部的战争与文明史在这里浓缩,抓一把大马营的泥土,就能攥出古老文明的液汁。

昨天,在繁华城市中踉跄蹒跚的我,一直试图寻求精神解脱的空间。这里就是么?这里或高尚或有趣或无奈或乏味的物质创造的过程,都试图在阐示,一个人那扯碎了的物质追求到底在哪里?

山丹、军马场,或许就是我多少年来,心中寻觅的那一方精神的绿地。

果不其然。

山丹文化街,有一座艾黎纪念馆,全面展示了艾黎光辉的一生。

1927年4月,路易·艾黎从新西兰来到中国,在中国工作了60年。1982年,北京市政府授予艾黎“荣誉市民”称号。1985年,甘肃省政府授予他“荣誉公民”称号。

艾黎是—位社会活动家,抗战时期,积极发起组织工业合作社运动,简称为工合,成为支援抗战一支独特的经济力量。1949年,西北野战军进军甘肃、新疆,艾黎调拨培黎学校的卡车,帮助运送部队,为解放大西北做出了贡献。

艾黎是一位教育家,创立了“手脑并用,创造分析,联系实际”的教育理念。同英国记者乔治·何克,在陕西凤县创办培黎工艺学校,收养战争孤儿和烈土遗孤。1943年迁到山丹,实行半工半读、理论结合实际的教学方针,为山丹工业发展和中国石油工业培养了大批人才。

1945年7月,何克献身山丹,年仅30岁。

艾黎情系山丹,把山丹视为“第二故乡”。1979年,毅然将收藏的近4千件文物捐赠山丹,建成艾黎博物馆。后捐赠2千多册新图书,兴建山丹培黎图书馆。

1984年,为改善山丹农林畜牧业的基础和管理,艾黎创建山丹培黎农林牧学校。1987年,学校正式开学,习仲勋副委员长任名誉校长。

1987年12月27日,艾黎病逝于北京。临终嘱托将他的骨灰撒在山丹四坝滩,要与山丹人民永远在一起。

在艾黎与何克陵园,潜心走进滥觞所出人类文明的精神世界中,顿感一股澄澈、晶莹的源头之水,洗濯着被蒙垢的心田。 

地以人显,人以事彰。山丹,无时不在彰显着国际主义战士的情怀;山丹,又以海纳百川的博大胸襟,汲取着国际先进文化的滋养,它又反哺甘肃儿女,滋育着一批批半工半读的莘莘学子。

艾黎与何克的故事发生在山丹,是不是必然?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但至少说明艾黎、何克作为山丹的新人,秉持始终如一的实干精神,济万民,利一方。被一个时代的民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艾黎、何克身上洋溢着一种至美、至善、至高、至尚的文化气质,一面世纪的标帜,几乎可为一个民族的人格坐标。

当今,人们普遍把奢华当做美酒疯狂啜饮,在一片卡拉OK的虐浪笑中,显然无法置身于艾黎“工合”的故事里。

一些人面对商品经济的负面冲击,早已显得脆弱无力。

精神上的矮化,也使有些人没有那份心境和教养走近艾黎与何克。而山丹,得以让我再次走入他们的心灵。

念情依依,别意悠悠。拜读山丹,从一个甲子之初的片刻,到刚刚逝去的岁月,都包容在了草原根系的泥土里。

山丹靶场伟岸的导弹发射架面前,曾有过瞬间的感悟。再到军马场,那汉阳大草滩上有感而发的问号,虽然已经拉直。但在艾黎与何克陵园,又涌现一连串更沉重的问号,慢慢在向脑际汇聚。

山丹,于我来说,像是一位剪裁岁月的历史老人,又是追随着万马奔腾的灵魂。在山丹博大精深的怀抱里,该又如何静思默想?

虽然仅是初到山丹。但一次的光顾,已让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火辣辣的情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它像那祁连山,高耸深邃,感慨无限。

说起来,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如今已是古稀老人。一生中,游历都市乡野名山大川无计其数,旅程中经历风雨雾瘴阴晴霜雪不谓不多,虽说还未磨炼到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境界,可也少有那“见花垂泪,对月伤怀”的稚耋之情。

可为什么仅到山丹一面,却会禁不住思绪狂飞、心荡不已?

立于长城下,手抚着先古兵民用血汗砌垒的边防,仿佛看到:在塞外的群山之中,在冰天雪地之中,那深更的笳声,黑夜的马嘶,烟墩的烽火,瀚海的风影……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一副忧国忧民的情怀,一腔视死如归的热血!这就是民族精神!

山丹,位列长城,足可见战略要塞位置之轻重。

情系山丹,情理之中。

第二次到山丹,已是1992年,兰新铁路复线建设,带领兰州铁路艺术团,慰问兄弟铁路工程局的筑路大军,山丹算是一站。

已然又过十余年,山丹可有变化?

山丹火车站从铁路北侧,改建到了南侧。通车三十余年,才有这样一改,却顺了车站到县城道路的走向。一条大道,直通下去,莫不是山丹发展大剧的序曲?由此,急切想到城里看看。

果然看到,艾黎博物馆与培黎学校洋溢着一派非学无以广才的气息。朦胧感觉到,博物馆和学校创建的精髓,已经把人类文明归还给民众,它们是时代送给山丹的礼物,这礼物便是山丹走出去的自信和能力。

自信和能力看似平常不过,然而也是十分奇妙的东西。一片草原,只要有马,就不会令人感到空寂。就像戈壁,无论怎样荒凉,只要有一座房屋,便有了人类文明的气息。山丹已具备的自信和能力,便可与其它城市,与整个世界联系起来。

2020年,秋。乘坐高铁从酒泉到西宁。

动车很快,正说着,山丹马场站就一掠而过,没有机会下车,而近半个多世纪的沉思,却凝结为山丹的定格。

军马场,山丹马,还有骑兵……已经成为昨天的故事,特别是高铁时代的到来,再说起百里走单骑,还会有兴致吗?

凝视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色彩,无可奈何地在消逝,可会想起“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万马奔腾……”那快意无比的场景?

山丹,马场,高铁,这条路有多远?想着,已走多少年?

而此刻,大马营没容细看,已经消隐于祁连山那一边。真是难以认知山丹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山丹,仍如昨日容颜么?心想,草原只要没有桩入浮华的浇筑,山丹定然永远美。

这一切,皆来于从靶场、长城,到军马场、艾黎与何克陵园和艾黎博物馆产生的自信。

简单地说,撩拨着内心的,不仅只是那直刺云天的导弹发射,也不仅是那万马嘶鸣的腾腾气势,还有那与两弹一星等同的荣耀,以及那至今巍然屹立的长城。

不必再去追寻山丹开发建设的足迹,可以想到:导弹靶场和长城,深刻的内涵是守疆固边;山丹马的历史贡献是驱逐鞑虏;而今天马场和培黎学校、博物馆,所蕴含的象征意义则在于骑马走出去,知识引进来。

它有机地融入丝绸之路,文化知识的交流,人类文明的融合,是山丹必然的选择。

丝绸之路,已沉寂数百年。山丹,已把它当做人类文明与文化交流的新结点。由此,本已沉静的一条路,山丹却赋予它性格、灵魂和生气。

山丹的自信和能力,定然会把世界每一角落可能的机会,尽快地纳入自己的胸怀。

没有机会与山丹市民深入地交谈,但可以想到,山丹定然会用外宾可以理解的方式,进行广泛地交流。不然,艾黎与何克为何视山丹为第二故乡?他们甚为理解“叶落归根”的寓意,当然选择山丹为灵魂的息存地。

不必再去多么深入了解山丹。文化的自信,必然孕育着生机勃勃的生命体。集合与播洒人类的智慧与文明,上个世纪,山丹做了。今天,仍然可以。

心里,想着山丹,却没有因为仅两次之行而缺失了认知,也不会因少来山丹而觉得无知!它那扬鞭奋蹄的身影,似在向我招手。使我许久以来,心向山丹,势所必然。


 

鲍振川,男,1949-2-25出生于甘肃天水;籍贯:江苏。

工作经历:

1968-11月,毕业于兰州铁一中;

1968-11月,玉门市赤金公社插队;

1970-10月---2009-2月,兰州铁路局历任工人、教师、《兰州铁道》报编辑、兰铁电视台新闻科长、兰州铁路广告公司总经理、兰州车站副站长。2009年2月,于兰州铁路局退休。

写作经历:

1976-10月,《甘肃文艺》首次发表诗歌;

1977年始,《甘肃文艺》发表短篇小说数篇;

1979年,赴云南参加自卫反击战前线采访,发表特写、散文多篇,同期间加入甘肃省作家协会;

自1985年6月起,先后与赵启强合作创作,由甘肃电视台拍摄电视剧《挑战》、《一个东方女性的悲剧》(1987)、《美女泉华》(1990)、《寻找彭加木》(1996)、电视连续剧《伤不起的青春》(2007)等。

1986年,加入甘肃省电视艺术家协会;

1995年,在甘肃省作家协会主管下创办《大酒店》杂志任总编辑;

1998年,《大酒店》杂志转由甘肃省饭店协会主管,2004年停刊;

2001---2003年,兼任《中国酒店》杂志(南京)副总编辑;

2005年任CCTV7农业频道《致富经》杂志总编辑;

2010年3月,受邀参与创办由民政部主管的中国社会福利与养老服务协会,同时主持创办《福利中国》杂志,任主编;

2016年,卸任《福利中国》杂志主编,现任《福利中国》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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