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札记
(一)
一楼的院子里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每年春天都要翻过来种上。
用的粪是老家屋檐下的鸽子粪,大约有七八年的光景很少回家了,但是那群鸽子却一直在,用蛋和温度把生命延续,把一种思绪传递,把一种念想留住。
农历四月初八前后,母亲就开始种西葫芦了。以40公分为限,把地面的土掘松,均匀的撒上鸽粪,然后起棱,棱上每间隔50公分捅出一个碟子大小的小坑,种子小头向下轻轻插进去,每窝插3枚种子,深度约为2公分,最后覆膜压土。
因为地方有限,40公分宽的棱也只能夯3垄,长度不过五、六米。即便这么小的地方,母亲也种的仔细,不肯错过一个步骤。手扒窝,二指捏着种子轻轻戳进土里,再把窝里的土摩挲一回,生怕哪个碎土块儿将来就压在幼苗上面了。想想以前装上几十袋子化肥,到了自家地头就开始撒化肥、套犁铧犁地。那二胺、磷肥、尿素颗粒,在半空中甩出一道道弧线,所落下的地方都是自己的庄稼地;那犁铧翻出的沟壑延伸几十米远,大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快感。即便是后院里种些菜,也是大大方方的种着,漫无目的的长着。
如今这方寸之地,不过种的是一方希望,解的是一缕乡愁,守的是一种本分。
我们这里倘或种茄子、辣子、黄瓜、西红柿都不会太如意。只有西葫芦比较合适,每年7月间是西葫芦生命最旺盛的时节,茎如翡翠,叶如蒲扇、花似黄绸,引颈鹅立,铺天盖地,仿佛接天莲叶无穷碧。清晨,隔窗而望,娇黄的花朵已经打开,仿若昨夜跌落的星星,那种黄是崭新的黄,如婴孩的肌肤,似少女的清纯、朝阳的初锋,蜜蜂钻进一个喇叭口,再飞出一个喇叭口,鼓动着十万花粉在人间跃跃欲试,后腿上裹着两坨金黄的花粉,也乐在其中。
蜜蜂是不是循着经年的旧路,花儿是不是带着往复的
思念,就这样赴约了。
有时候拿个凳子坐在西葫芦旁边,感受一下盎然的气息,藤蔓间伸出几个小葫芦,形如手指或小臂,我不知道它们是在哪个间隙里长大的,就像不知道时间是怎么变老的。
晚霞挂在天边,层次分明。清风本无意,何处荡涟漪。这一方葫芦竟不自觉的枝叶摇动,飞舞起来。倘若遇上雨天,就有了那种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感觉。凭窗而立,雨打在叶子上沙沙作响,时疾时缓,如鼓声大作,似窃窃私语。刚摘下来的西葫芦,柄端生着许多毛刺。顶端遗留着花腿时一个吻痕。揽在怀里像个婴儿。到了秋分前后,西葫芦底层的茎叶就开始衰败,那些形如蒲扇的叶子上,新绿渐渐褪去,又生出许多白色的斑点,鸟屎一样,结葫芦的速度也变缓了。
这大约就是认命了吧,我们都在等待秋风落叶,等待第一场雪。母亲不甘心,看见落雪,还会拿几件旧衣服出去盖在那些藤蔓上,第二日天晴,再揭掉衣服,抖落寒雪。但这些藤蔓茎叶是最经不得风雪的,往往就一夜间毙命了。
于是那一方土地又裸露出本来的面貌,枯藤在风中瑟瑟抖动,等待下一个春天,下一个轮回。
(二)
秋日,清晨,我们向着马营墩村出发。
小麦,油菜,豌豆,黄芪,在这里显露着本来的面貌,接受一种固有的命运。金黄或葱绿,空旷或葳蕤。到了大门口,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越发低矮,门柱子上贴的春联破絮一样飘零,摇摇欲坠。锁已经不再那么灵活,钥匙转了又转。 推开门,一群蓝翎鸽四下逃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故乡的天很阔,一定装得下它们飞翔的翅膀。
院子里荒草萋萋,深可没腰,刺盖更是冲上房顶,一
房子那么矮小,朱颜尽退,仿佛一具骷髅,默不作声。母亲找了两把镰刀,我们从脚下开始割草,一点一点清除这时光的诟病。然后打开每一扇腐朽的木门,土炕、灶台、沙发还是原来的样子。沉闷的气味中,闻见过去生活的味道,恍惚间奶奶曾站在灶台前为割麦打场的家人烧水做饭。
有人说,故乡已经是人在心理上的一个坐标地,关于故乡的血肉已经正在消融。村里生活的人越来越少,供水供电变得困难,一些老人们逐年的离开村庄,新的坟墓在荒原上凸起。我们偶尔回来也不过是因为祭祖或别的事情。
清理完了荒草,又锁上门,准备离开老屋了。院子里装过我们太多生活的场景,可是如今没有那么重要了,有些残忍或无奈。
和村庄一起瘦下去的还有汉阳城遗址。经年的枯草匍匐下去,绿草从烽燧的罅隙里生长出来,经风打磨,变得柔软纤细,雨水打在它身上,雪落在它头上,月光又渗进了夯土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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