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饼子卷凉糕

付聪林

小时候，日子过得清贫，记忆中最好的吃食莫过于油饼子卷凉糕了。那原始形象逼真的贪吃画面，一直定格在我记忆深处，成了滋润我成年生活最温暖的镜头。

小时候，每逢端午节，吃到油饼子卷凉糕，那就是最大的口福了。一般在不过节的时候，根本吃不到这一美食的。当然，如今，在城市的街头巷尾，流动的小摊贩哪里是很容易吃到这一美食的。在端午节，油饼子卷凉糕，已经成为甘州人过端午节的标配了。

张掖有句土话：有福不能重享。认为有福重享的人是一个自不量力“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怕明天喝凉水”的“烧料子货”。他们不知道细水长流，“日子长似树叶儿“，是一个不懂生活不会过日子的懵懂之人，是不会让人敬重称道的人。吃双沓沓油饼子就被公认是典型的有福重享的范例了。那要是能吃上油饼子卷粘糕的人自然是有福之人了。我就是享受过这样齐天洪福的有福之人。因为我姓付，受“有福之人不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的俗语，我的网名就叫“有福知仁”。

那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期，我正在镇中学读初三，正逢农村实现包产到户。父亲虽然已年过半百，但在农村到正是年富力强的壮年，父亲尽管识字不多，但在当时的农村也算个知识分子了。他颇具经商头脑，暑假，每天早晨，我和父亲就赶着毛驴车到南关饮马桥市场批发各类新鲜蔬菜到火车站菜市场零售，想让我们家早点富起来。批发好蔬菜后，为了在菜市占个好的摊位，父亲就坐上公交车直接到火车站菜市场了，我赶着装满蔬菜的毛驴车随后才能到菜市场。到菜市场之后，父亲给我的犒劳就是两毛钱一个的油饼子卷凉糕，对此我很是满意。那一个假期，我总是早早起床，天天都是想过油饼子卷凉糕的幸福日子。至今回味，那个香那个甜都让我不由得咂舌头。后来，这种美食也只能在端午节才能品尝到。

油饼子卷凉糕的制作过程，是一场充满仪式感的烟火艺术，也是一场美食制作的生活体验。

油饼子的制作很是简单，头一天和好发面，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第二天再上点对干面。做油饼的面要和得软硬适中，面团在案板上反复揉搓，然后擀成薄薄的圆饼，轻轻放入烧沸的油锅里，那小小的面饼一入油锅，便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在“滋滋”声中渐渐鼓起，像被施了魔法的气球，表面泛起诱人的金黄，边缘微微卷起，酥脆的模样让人垂涎三尺。

凉糕的制作有点费时费力，比起一般的吃食，显得繁杂。尽管食材就地，但制作凉糕的准备工作却是必不可少的。首先购置一个芨芨草编制的筛筐，筛筐的大小根据家庭人口的多少确定。筛筐都是新的，用剥光外皮的芨芨编制并且是第一次使用的新筛筐，很少用陈年的使用过的旧筛筐。据说，这样蒸出的凉糕和粽子味道正宗鲜美。而城市人为便捷期间，用盆子蒸煮的凉糕就有点东施效颦，味道就大打折扣了。

包裹凉糕和粽子用的苇叶也是从附近的苇池子里采摘的。甘州本是“半城芦苇半城塔影”的农业城市。芦苇就是这个城市的标志，随处可见。每到端午前半月，正是芦苇生长的旺季，各处的芦苇迎风摇曳，卖弄风骚，像是特地为包制凉糕粽子在展示自己翠绿色的姿容。苇叶一般以见长和见宽的肥大叶片为最佳。

尽管甘州的乌江和靖安两乡镇都盛产大米。但一般的情况，大家都习惯加点南方的糯米，蒸出的凉糕粘合度才更好，吃起来才更可口香美。红枣也是本地产，小河乌江满地都是枣树。本地红枣核小肉厚，甜度较高，价格便宜，品质上好，在全国也享有盛名。

端午节前的头一天下午，家里的主妇早早就将大米和糯米洗净淘好，红枣浸水泡软，苇叶煮去草味。晚饭过后，就开始包凉糕粽子。先将芨芨筛筐底和四周裹缠上苇叶，然后红枣一层白米一层，一直将筐装满到八成，用苇叶封顶，然后用细小的绳索把筛筐扎牢封死。老道的主女人则直接用芨芨穿在筛筐上封顶。水汽氤氲间，糯米吸收了粽叶的清香，慢慢变得软变粘，红枣的甜香也渗透进每一粒米里。掀开蒸笼的瞬间，雾气缭绕，米白、枣红、叶绿相互映衬，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油饼与凉糕的相遇，可谓是“吕布戏貂婵，左右没褒叹”堪称黄金搭配，完美组合，充分将软糯香甜的粘糕卷进金黄酥脆的油饼。油饼的脆响与粘糕的绵软在齿间碰撞，甜蜜与香味交织，酥脆与软粘缠绵，每一口都是味蕾的狂欢，肠胃的舒畅。

油饼子卷凉糕不仅是一种地方的美食传承遗存，也是一种幸福美好的预兆和象征。今天，随时随地都能吃上油饼子卷凉糕的张掖人，日子过得白糖拌蜜，幸福美满的，真的没话有语言表达。

（作者简介：付聪林，甘肃省作协会员，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散文学会会员，甘州区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自1988年10月发表第一篇小小说以来，在省市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200多篇，新闻作品5000余件。曾获“张掖市首届十大杰出青年”称号，甘州区劳动模范，甘州区六届、七届政协委员，2021年11月被中华全国新闻者协会授予“从事新闻工作者30年“光荣称号。现在甘州区融媒体中心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