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进大明川

韩彩英

四月，来自全国各地五十多位作家去河北灵寿县大明川采风。那天，大巴车在太行山麓脚下经西柏坡高速一路向西北方行驶。太行山的轮廓影影绰绰，恍惚间海市蜃楼般。

灵寿县的山脉主要属于太行山脉，自县域西北角的驼梁发脉，延伸出大体呈西北-东南走向的两列大山。中间以慈河为界，是典型的嶂石岩地貌分布区。

一路上，可以看到灰色山脊和红色砂岩峭壁交相辉映。在山的褶皱里，造物主蘸着云气勾勒出狂草般气质的峰林，峰隙间斜逸的虬松，是大地别在太行山襟前的翡翠簪，藏在山褶皱里的幽涧，让暮春的野花跌进其中，成了流动的胭脂粉黛。

开车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我们到了大明川。我注意到路边墙壁上一行大字：这么近，这么美，周末到河北。没有刻意的渲染，没有文绉绉的炫耀，像是邻家阿嫂招一下手：“来吧，到我家做客，我做了缸炉烧饼还有扒鸡、熏肉。”

没有下车，便看到景区里草坪上大片的紫，像突然泼了一桶颜料，让人挪不开眼睛。什么花？有人说是郁金香，有人说是薰衣草，走近才发现是美女樱，美到炫目。一团团，用春风的针芒刺进绿茸茸的草坪上，满满登登的，蓬蓬勃勃的，有着妩媚无比的动人旋律。

中午，一行人体验了千人大锅饭。硕大的铁锅支在空地上，杂木柴禾”噼啪”燃烧，大家聚在一起吃手工馒头，端着白碗喝菜汤。铁锅像是一个小水池子一样大了。

吃过饭，乘坐五彩小火车，沿着既定的轨道一路穿梭，穿过小隧道，翻过矮坡，驶过古河道。路过养着小浣熊、松鼠、小鹿、羊驼、鸵鸟、鹦鹉、黑天鹅、孔雀等众多可爱动物的萌宠乐园；路过石家庄唯一的树桥，它是由40棵老杨树承载的长约650米栈道形式的木桥；路过3万平方米大草坪，草坪上是广阔的露营基地，支有各色的帐篷，一家人或是两家人聚在一起，架起烤箱烤串喝酒，草坪上的小草绿茵茵的，蒲公英晒出大朵大朵鲜嫩的黄。

小火车行走在一片花海中，看到除了饱和度极高的紫色美女樱，还有星星点点的虞美人，白的、粉的，点缀在草坪上。偶尔出现的小木头人、木头拖拉机、木屋，让人有一种走进童话世界里的感觉。

在水景房，落地玻璃窗把粼粼的水光迎进屋内，这里可以欣赏到日出日落水面波纹的色彩变化，可以和爱人一起品酒赏月，体验那种“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的浪漫之情。

除了水景房，星空屋和房车都值得去体验一下。想夜里看星星的，去住星空屋；想体验一下自由与烟火气并存的，可以选择房车。

下了小火车，随意浏览，在一宽敞的草坪上发现一处雪堆。这个季节还会有雪吗？我们狐疑着，走近，发现真的是雪。融化的水缓缓渗进草地，像是湿地上一座白色的小岛。我们四处查看，却没有找到制雪的设备。

问景区的工人，才知道，这里冬天是一个巨大的雪场，雪场中间是几层楼高的雪山，天气转暖时，雪山会慢慢融化直到自然消失。

和工人交谈中得知，大明川景区自建成以来，大力推动农旅融合和全产业链发展，吸引大量的国内外游客，带动景区及周边就业1500余人。像景区的保洁阿姨、园丁大叔及做饭厨娘等员工都来自周边乡村。有的离家一里地，有的离家二三里，骑着电动车上下班，非常方便。

我们在贝壳餐厅用过晚餐，在硕大牡丹花雕像的广场前等待晚会的开始。七点钟的时候，草坪上、台阶上满是来观看晚会的人。

同行来的一位原创歌手，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抱着吉他，弹唱着他亲自收集整理的民谣。近处灯光闪烁，彩色斑斓。远处山影暗绰绰地像竖起耳朵欣赏着人间烟火流岚之美妙。

歌声唱罢，打铁花开始，旋转的铁花像漫天烟火，像飞散的蒲公英，像坠落的碎星，点亮了夜空，暖了暗夜，唤起树上的归鸟，在一片惊呼中，又悄悄收进夜硕大的斗篷里。

篝火点起来了，人们围成一圈跳起舞。不会跳没有关系，跟着一起快乐就好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后面人搭着前面人的肩膀，陌生人也没有防备心，谁愿意破坏掉这样温暖自然的美好呢？

节目结束，意犹未尽的人沿着甬道观赏花灯，草坪上开合自如的荷花灯，绚丽羽毛的凤凰灯，各种棒棒糖的可爱灯，林林总总地把园区照耀得朦胧又梦幻。

回到房间，抚摸着光滑的实木床头，和同行的老师一起讨论起大明川的美景，咂摸回忆一天的美好体验，很快进入梦乡。

下半夜三点醒来，四周安静地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鼾声，下床到窗口撩起窗帘，向外探望。发现隔着中间的小广场，对面是安静的古堡一样的一排客房，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客房屋顶，染了一层初秋的白霜一样。小广场上小桥静默，流水潺潺，远处村庄的犬吠随着夜风轻轻荡过来，时隐时现。一两声鸟鸣像是婴儿梦呓里的碎语。

翻开历史查阅，灵寿县这个名字已经历经两千多年，最初为中山国，由白狄族建立。战国初期，中山国逐渐强大，桓公时将都城迁至灵寿，选择灵寿作为都城，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种谷播麦，猎猎大旗插在城门之上，因地处太行山东麓，地理位置重要，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灵寿名称还有一种说法是古代县内产灵寿木。翻开《山海经·海内经》，有一段这样写道：“鸾鸟自歌，凤鸟自儛；灵寿实华，草木所聚。” ，这灵寿木据说是远古的一种奇树，如竹子一般有枝有节，高不过八九尺，粗不过三四寸，顶端弯曲，天然符合手杖的形态。年老的人喜欢截取此木做手杖，可以快步健走，行动敏捷，所以称之为灵寿木。

这片自古在太行山下驻守的土地，一定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带着某种使命，像铁犁翻开厚厚的历史书笺，用诗词音律去为这片土地播种篆书，用斧头镰刀摧毁腐朽的政权，用革命烈士的鲜血灌溉出蓬勃气象。两千多年的光阴，如果用马车来装载，要浩浩荡荡布满几条长街。

灵寿县大明川白天的热闹绚烂和夜晚的静谧玄幻形成鲜明的时空对仗，每个片段，都呈现出丰富惊喜的层面。白天是童话，夜里是传说。无论今天还是过去，翻开厚厚的时光，都能追溯到这片土地上每一个被岁月珍藏的细节。

山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掠过屋檐，月光淌过石瓦，滑过木篱，越过小桥，草坪里织出银色的霜。此时此刻，月光照进大明川，也照出了它的千年沧桑和现世繁荣。

作者:韩彩英，北京市海淀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老舍文学院学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文学创作涉及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体裁。作品散见于《当代人》《思维与智慧》《博爱》《莫愁》《家庭百事通》《短篇小说》《小小说月刊》《新民周刊》《当代青年》《辽宁青年》《新青年》《中国妇女报》《劳动午报》《月读》等杂志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