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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愚作品:珍贵的收藏
来源:大众日报》丰收副刊 | 作者:张愚 | 发布时间: 2025-12-16 | 42 次浏览 | 分享到:

珍贵的收藏

张愚

     

今年国庆节回诸城老家。七号早上,久雨初晴。我在整理写字台左上角稿纸、材料和杂物时,竟发现一张微黄的旧报,展开后跟《参考消息》般大小。我顺手拿起,报头中间的《大众日报》四个字映入眼帘。
  我顿觉好奇,马上浏览起来。看到第一版上的时间,是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一月一日,星期日。右边报耳处刊登着竖排的“坚持抗战,克服困难,准备进攻”。而《大众日报》字体横排。左边为创刊号,左边报耳处是订阅办法,注明本报今日一张,随后是广告价目。瞬间,我有点激动和惊喜。
  我看到,报头下,标题醒目:应该警惕的二十八年的第一天。发刊辞第一段说:自从去年“七七”事变发动了神圣的抗战事业以来,已经一年又五个月了。在日寇这一年五个月来的疯狂的飞机大炮的轰炸与屠杀,以及奸淫掳掠的暴行中,使每一个中国人民认识了体验了日本帝国主义惨无人道的恶毒企图,这个企图就是要整个地灭亡中国,整个地消灭中华民族!同时,在这一年五个月来的神圣的伟大抗战事业中,一方面证明了中华民族确是一个不可征服的民族,它粉碎了敌人“速战速决”的迷梦;一方面又证明了一切亲日派恐日病者汉奸托匪的和平运动、中途屈服及挑拨离间的无耻行为,都是徒然的。相反的,国内的精诚团结,统一战线的巩固与扩大,各党派尤其是国共两党的亲密合作,是更加强了……接下来,重点分析形势,明确面临的任务,并阐明办报宗旨。
  第二版,国内新闻。第一条,“晋南敌日有增加,禹门战事激烈”。第二条,“粤东我军冲入增城”。第三条,“赣北敌进扰未逞”。第四条,“华中战况沉寂”。
  第三版,国际新闻。头题:意法关系紧张。意国四大要求,法已复文驳斥。下边是,日苏边境增兵,日军部发言否认。美铁出口大增,大部运日。美国舰队,在大西洋举行演习等。其余篇幅,仍为国内时事。
  第四版,通讯《铁的二团》及其他稿件。
  从头至尾,从左至右,我盯着这一列列竖排的繁体字,心情越发沉重,压抑。虽然读到:土门,敌伤亡极重;临汾畔,我军连捷;修河两岸时有炮战,截击敌车暂获甚多等好消息,但也有武汉失守,广州沦陷以及日寇进扰,施放毒气,毁坏民房,大肆烧杀民众奸淫妇女的内容,让人感到锥心的疼痛与寒意,仿佛一下子穿越到那血与火的漫漫长夜。那是怎样的图景啊,正在呜咽的被日寇铁蹄蹂躏的山河,正在呻吟的水深火热中的同胞,正在燃烧的抗战烽火和敌后游击战的星火,交织成一幅波澜壮阔的抗战画面。那时候,正是抗战第二阶段转弱为强中,为争取完成第三阶段胜利的历史任务,四万万中华儿女满怀仇恨与热情,悲壮地沉着地坚定地踏上了中华民国二十八年的第一天。
  读到这里,我不禁血脉偾张,双拳紧握,手心泛潮。又感慨系之,正是从那一天起,又经过六年多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国人民终于夺取了抗战的最后胜利。
  如今,这段峥嵘岁月成为历史。不过,偶尔触及,仍然让人警醒,深思,不敢忘记。
  放下报纸,那些黑色的铅字仿佛还在眼前滚动,似碌碡碾过心头。我长长地吁一口气,想把满怀的沉郁吐出。一时间,像是凝聚在秋日停滞的空气中,无处消解。我便踱向阳台,却有一片灿烂的阳光,瀑布般倾泻进来。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柔和,美丽。
  很快,我的视线,转移到西南边新建的小区,见那幢二十二层楼东单元门前,竖起一道彩色的拱门,门口上方挂着红绸子,十几位年轻人,喜洋洋的,在用浅红的整张纸覆盖井盖,往竹竿上缠挂着五颜六色的鞭炮。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原来那边有喜,有人在娶媳妇。接着,传来一阵阵鞭炮声,淡淡的青烟,飘散在人们头顶和上空。不多会儿,就见一对新人拜完高堂后,走出楼梯口,在伴郎伴娘的陪伴下,一起坐进五六辆轿车。我知道,他们是到城里的著名景点留影,比如:诸城恐龙博物馆。在那里,他们会摸摸那块象征着一生幸福的巨大龙骨。再比如,还会去苏轼知密州时建的超然台。站在台上,虽然不复见当年苏轼笔下的景观,可为下一代沾沾大文豪的福气,应不算奢望。然后,中午时分,他们要在豪华的酒店,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为自己举行一场气派的婚礼。
  看着远去的车队,不知不觉间,刚才满腔的愤懑和抑郁,竟一扫而空。
  一个念头,又忽然浮现。那就是,眼前这张稀缺的报纸,怎会出现在这里?它又从何而来?我开始寻找蛛丝马迹,竟无一点印象,与之有关的人,或相关的事,皆是空白,以至茫然。我只得暂停,想慢慢来,不用着急,也许柳暗花明呢?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创刊号上。蓦地,我有了新的发现,就是报纸头版的右下角,端端正正地盖着一枚四四方方的红色纪念章,上面刻着:纪念大众日报创刊七十周年。
  这样,一个新的线索来了,思路洞开。我百度搜索,了解到,《大众日报》诞生于沂水县王庄,是中共山东分局的机关报。当时创刊号两千份,第一版红色,其余版黑色。但是,遗憾的是,由于战争和年代久远,留存现世的原版恐已不多。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这份报纸的由来,它一定是大众日报社成立七十周年时,重新印制,作为纪念品的。可以说,它是一段被复制的历史,一份有心的赠送。至于馈赠者是谁,记忆的迷雾竟然如此浓重。我尽力回想,脑海里只有一些模糊而温暖的身影——或许是某位同样珍视历史的老友,或许是某次讲座后热心的读者,又或许,它是在不经意间,作为一份文明的薪火,流转到我的案头。其实,它的到来,本不需要一位具名的信使。它如一个漂流瓶,从历史的深处而来,被我有幸捡起。而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更重要的,不再是谁给的,而是它来了,并且我懂了。
  于是,我不再追寻。而这份报纸,我会永久收藏。

(原载2025.12.13《大众日报》丰收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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