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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愚作品选读:井邱行 ​
来源:旅游文化网 | 作者: 张愚 | 发布时间: 2025-08-13 | 26 次浏览 | 分享到:

井邱行


张愚

 

七月流火。那天应族弟张顺民之约,我第一次回到原籍——山东诸城市贾悦镇井邱村。

应该是上世纪初年,因为不可知的原因,我家从地处平原的井邱,迁到相隔八里路的西北乡鞠家庄子。这里偏僻,村南土岭,自然条件差。后代不解,却无人深究,大抵顺其自然罢。人的命运就那样被改写了。可是那些年千里赤地,人们不得不另寻活路。我的二大爷和我父亲,一个早年当兵,一个十四岁拿起要饭棍,后来总算找到了自己的队伍。我父亲还在华东野战军当过机要员,不知道有多少次冒着枪林弹雨,完成了上级交待的任务。

时光如白驹过隙。从小时候起,家人便随在外工作的父母,上学并参加工作。直到一九七五年秋天,我在吕标公社大村大队下乡插队,才听说原乡是井邱。而鞠家庄子与井邱,距离这么近,好像又那么远,从前还隶属于两个乡镇。可无论怎样,内心里总认为,这里与那里,都是一样的风俗,一样的方言,无时差,无阻隔,遑论远近。只要有缘,亲情就在。事实上,这是自己对原乡精神上的眷恋和依傍,绵延不绝。期间,也错过回乡的机会,就尽量弥补,凡听到井邱的消息,遇见相识的井邱人,都要多看两眼,多打探一番,为的是让井邱二字在心头上缓缓走过,即使仅留片刻印记。

回乡这天正是酷暑。一下车,炎阳下让人一心想扑到浓郁的树阴里。而大街新修的油漆路上,两行长长的流苏树,如伞如盖。使我惊讶的是,这里连在一起的五个井邱村,却像是一座巨大的乡村城堡,有的人进来,有的人出去。又恰逢农历十九大集,路两旁商铺摊位遍布,赶集的人冒暑汇聚而来,交易声声,买卖随心,虽然嘈杂忙碌,可市井之气喷薄而出,人间烟火唯美舒适。

但井邱村,自古以来都是土路。难免坑洼,雨雪天泥泞。不过,吾乡也有句老话,架桥铺路乃行善积德。所以,看在眼里的民营企业家张顺民,不忘初心,决定修路。自2014年起,他先后修建了小学路和连村路,硬化村里的大街小巷。去年又用沥青铺设了社区、主大街和连接其他村的路,而且,像城里一样划上斑马线。于是,村人的腿脚和心情都跟着享受多了。

看起来,井邱村最有名的,自然是村前的那条澄金河。澄澈的河水,似发光流淌的金子,从西到东,贯穿全村。最显眼的,是北岸边上,集市西头,有零散的晃着绿色柳条的垂柳,其中那棵粗壮的黄金柳树,就是张顺民多年以前栽种的。他说,还要成片成行的栽下去,直到栽满两岸。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张顺民整修后的老屋前。他指着门口边的那棵槐树说,这还是从千年以前的老槐树上分生出的。当时村里人都知道,那棵老树上端,看上去有一盘横着长出来的“小炕”。年深日久,树中间逐渐空心,底部也有个洞,顺着树洞能攀登上去。有时候,大队干部就爬到上面,拿着铁喇叭开会或下通知。不幸的是,一九七四年村内规划,老树未能保存下来。幸好,两年后,从古槐的根部,冒出了一棵小树苗。为留住老树的根脉,张顺民的父亲将它栽到自己院里。后来移到城里,去年才重回故土。村人亲切地喊它“二代槐公”。就这样,前后六次,一棵树在城里与乡下腾挪,最终找到归宿,延续着千年古槐的命脉。

这时,我忽然发现,原来,张顺民与树木竟有着不解之缘。近些年,他在村里的流苏街和银杏路上,投资栽种了四百余棵银杏和流苏。到了这个季节,打眼望去,满村满街的流苏已为行人带来若干荫凉。而此时,送来这凉意的人,就站在树前笑容满面。

说起井邱村的树,最让人挂念和自豪的,当然是那棵拥有一千多年树龄十余层楼高的银杏树,需四人才能合抱。它也进入了潍坊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却也是一度濒危,村人忧心,并且自发捐款救助。为了这棵市级古树名木的生存,张顺民还请教专家,集中村民智慧,在修剪整形防虫的同时,每季施用不同的肥料,像栽花那样管理起来。鉴于这里常年雨水少,就在树的四周筑起花坛,加固根部,保持土壤湿润。还在围墙外十几平米内,镶嵌大理石瓷瓦,留出缝隙,便于吸水渗水,从而延续了生存力。现在,这棵古树照常挂果,祈福的红绸子红布条随风飘舞。凡是好事就要做到底,张顺民还利用银杏树的地理环境,建起了银杏广场和银杏公园,内有凉亭、石凳、躺椅等设施,成了村民休闲聚会的场所。

而老百姓也把自己最朴素的口碑,变成了银杏树西边的功德榜,凡是为井邱村的路和树,无私奉献的村民,名字都刻在一块块石碑上。不用说,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张顺民。

 

(原载2025.9期《海外文摘》)

 

(张愚,原名张建平,中国作协会员,北京作协会员。出版短篇小说集《红鲤鱼》、报告文学集《眷恋》、长篇文学传记《赵明诚》、长篇纪实文学《铸梦》(与人合著)等,小说散文作品见于《北京文学》《作家文摘》《海外文摘》《光明日报》《散文选刊》《延河》《黄河》等,曾获《小说选刊》笔会一等奖,《光明日报》征文三等奖,《山东文学》奖,风筝都文化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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