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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一叶舟 载尽钦州韵
来源:旅游文化网 | 作者:张蔓燕 | 发布时间: 2025-12-29 | 136 次浏览 | 分享到:

木兰一叶舟 载尽钦州韵


张蔓燕/收集整理


编者按:岁末和风暖,文心聚雅堂。12 月 27 日,钦州市作协第二十一期读书分享会如期举行,近二十位文学同仁共赴“木兰舟”之约,深度品读梁沃散文集《我在木兰舟上等你》。

梁沃以钦江潮声为墨、乡土烟火为纸,用“舟”与“渡”的核心意象,串联起个人记忆与地域历史,让亲情的温度、匠人的坚守、文化的根脉在文字中流淌。分享会上,大家循着文本脉络,或探析“渡口”意象承载的精神守望,或品味白描笔触里的生活诗意,或共鸣古今对话中的文化传承,于字里行间读懂了作品中 “以心为笔、以情为墨”的创作初心,也触摸到岭南大地深沉的人文肌理。

现将本次分享中关于《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的精彩发言摘登如下,与读者共赴这场文字与心灵的相遇,共感乡土与生命的守望之力。  



梁 沃,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记者,编辑,非遗研究人。 鲁院学子。作品刊发《文艺报》《延河》《黄河》《北欧时报》海外文学、《广西文学》《青岛文学》等。有书集《指间花》《今天的觉明天醒》《我在木兰舟上等你》。



梁沃创作意图


我的创作,始于一条江。我深信“水是相通的”不仅是地理的联通,更是个人记忆、家族历史与民族精神在文化血脉中的交融。我生在灵山鸣珂江畔,长在钦州母亲河边,江水承载着全部的生命记忆,它的温润与狂啸,先辈们在洪水中的伤痛与重建时的坚韧,都深深刻在我的骨血里。当承载百年梦想的平陆运河在熟悉的土地上贯通时,看着机械重塑山河,看着古老的江流被纳入更宏伟的航道,除了惊叹,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钦州人,我能做点什么?于是我造了一艘“木兰舟”,它是我为自己,为昨天和明天,也为所有对这片土地有情感的人,搭建的一个“渡口”。我要在文字中摆渡三样珍宝。一是摆渡具体的人和物。我的阿公、工匠、摆渡人、家乡风物……他们或它们从未出现在史册,却构成了这片土地最真实的脉搏;二是摆渡沉睡的历史。让运河的汽笛与古驿道的马蹄声进行对话,让千年窑火照亮今日的建设,历史不该尘封而应成为照见现实的灯;三是摆渡一种“精神”。 是抗洪时不分你我的担当,是匠人手中对分寸毫厘的敬畏,是身为教师的母亲为学生奔波永不枯竭的爱,也是如今建设者们在运河工地上注入的现代魄力。我想让这种代代相传的“韧性”与“温情”,成为我们能自信地驶向未来的“压舱石”。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等记忆中的父老乡亲,等历史上的文人先贤、未来的来者,也是在座每一位愿意聆听这片土地故事的你们。这艘船虽然简陋,若途中颠簸,还望大家海涵;若有风景可看,那一定是你们眼中的光点亮了这片水域!



【作者简介】谢凤芹,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法学专业研究生学历。在《当代》《长篇小说》《边疆文学》《广西文学》等50多种刊物发表作品450万字,作品入选《当代小说家作品选》《小说精品集》《散文选刊》等。出版个人专著14部。获国家级,省市级文学奖30多次,其中中篇小说《天使》2013年获中国小说学会授予“中国当代小说奖”!《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获第六届《奔流》文学散文奖,是唯一获奖的散文,《家住运河边》获2024年全国散文年会“十佳散文集”奖。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广西作协理事,钦州市作协主席。 


舟楫载乡愁笔墨铸山河

——浅析梁沃散文集《我在木兰舟上等你》


文/谢凤芹


在岭南文学的版图上,梁沃的散文集《我在木兰舟上等你》如钦江中的一叶扁舟,承载着乡愁与记忆,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处划出悠长的弧线。《赶渡归舟》的渡口记忆、《爱的构成》的老物温情、《龙骨之间潮落潮涨》的造船传承与《儋州日色饮孤光》的东坡回响,九辑84篇散文共同构建起一部兼具个人体温与地域灵魂的文学文本。这部作品以“舟”与“渡”为核心意象,在构思上巧设经纬,在思想上厚植根脉,艺术上温润质朴,为当代散文创作提供了可资借鉴的鲜活范例。

以“舟渡”为构思之锚,织就记忆与历史的经纬

梁沃的散文构思最具匠心之处,在于以“舟渡”这一核心意象为经线,将个人记忆、家族故事、地域历史与文化传承等纬线紧密编织,形成纵横交错的叙事网络。“舟”与“渡”既是物理空间的载体——连接钦江两岸的木船、跨越琼州海峡的航船,更是精神层面的象征——生命成长的摆渡、文化传承的舟楫、城市变迁的见证,使整部作品既散而不乱,又形神凝聚。

在《赶渡归舟》中,“渡口”成为串联个人记忆与集体历史的枢纽。七岁随母亲家访的经历构成叙事起点,大石头渡口的艄公、颠簸的木船、禁忌的船俗,这些个人化的细节鲜活生动;而焦生炳书记坠江的往事、田汉的题诗、平南古渡的军事与贸易历史,则将个人记忆升格为地域集体记忆。从“我”在渡口的惊惧与期待,到母亲为劝学奔波的执着,再到钦州从“无梁可济”到“五桥飞架”的变迁,“渡口”的意象完成了从个人成长节点到城市发展符号的升华。这种以小切口切入大历史的构思方式,让宏大叙事变得可触可感。

《龙骨之间潮落潮涨》则以“船”为核心,构建起技艺传承与精神延续的叙事链条。从童年洪水中的纸船、竹排,到疍家人的木船,再到伍荣进家族四代传承的造船技艺,“船”的意象不断丰富。作者将个人玩水记忆与刘永福的航海智慧、伍氏家族的匠人精神相连,使“船”不仅是谋生工具,更成为承载钦州人胆识与坚守的精神象征。而《儋州日色饮孤光》中,苏东坡渡琼州海峡的贬谪之船与作者的现代航班形成时空对话,“舟渡”成为跨越九百年的文化纽带,将东坡精神与岭南文脉紧密相连。

在《烟火人家·银箔盐花碎海音》以“盐”为隐性线索,构建起另一条跨越千年的历史脉络。从南宋绍兴年间制盐技术传入钦州,到明清时期晒水技术革新,再到阿福父子两代盐工的坚守,盐田的兴衰与盐工的命运如潮汐般起伏。作者将阿福攥紧父亲铁耙的个人记忆,与《钦州市志》中“始于南宋绍庆年间”的史料记载相融合,让“盐花”这一微小意象既承载着个体的苦乐,又折射出钦州盐业从被动顺应自然到主动改造自然的历史变迁。盐田的“田框”与造船的“龙骨”形成奇妙呼应,前者是孕育咸鲜的生命之床,后者是承载希望的航行之脊,共同构成钦州人“靠海吃海”的生存智慧。

《坭脉陶韵·虾弓阵里“先锋煲”》则以“坭兴陶”为载体,完成了从生活用品到军事利器再到文化符号的意象升华。冯子材抗法时用坭兴陶制作“先锋煲”御敌,刘永福用坭兴陶罐腌制“得胜菜”鼓舞士气,到现代“神鸟”坭兴陶飘洋过海成为文化使者,坭兴陶的每一次身份转变都与钦州的历史命运紧密相连。作者将祖母珍藏的“神鸟”陶缸这一个人记忆,与镇南关大捷、巴拿马博览会金奖等历史事件相勾连,让“陶”成为跨越时空的文化载体,既见证了战火中的勇气,也承载着和平年代的荣光。

整部作品的构思看似随性,实则暗藏巧思。无论是《爱的构成》中随家族迁徙的竹竿、木箱,还是《赶渡归舟》中从渡口到港口的变迁,亦或是《粉墨登场·运河人家红肘舔香》中从马援将军时期到平陆运河时代的猪脚粉传承,都在“舟渡”的隐性线索中相互呼应,形成“个人记忆照见家族故事,家族故事折射地域历史,地域历史承载文化传承”的叙事逻辑,让作品兼具个人情感的温度与历史厚重感。

以“温情”为核,挖掘平凡中深刻的思想内涵 梁沃散文的思想价值,体现在对平凡生命、地域文化与时代变迁的深刻洞察,其核心是“温情”——对亲人的挚爱、对匠人的敬重、对土地的眷恋、对文化的敬畏,这种温情不是浅尝辄止的抒情,而是沉淀在细节中的精神力量。 对平凡生命的温情观照,是作品思想性的首要体现。《爱的构成》中,母亲的形象立体而鲜活:她坚持带着两根竹竿迁城,将其护若珍宝;她在旧床前守护家庭,用胳膊为孩子撑起温暖的港湾;她崴脚后夜半呼唤“妈妈”,流露内心深处的脆弱。作者没有将母亲塑造成完美的英雄,而是通过“躲猫猫”逗乐母亲、拆洗蚊帐的细节,展现母女间细腻的情感。那些随家族迁徙的老物件——竹竿、木笼、铁皮饼干盒,不仅是物质载体,更承载着母亲的坚韧与亲情的厚重,让“爱”成为可触摸的精神存在。

《落在鼓皮的烟雨》中,阿公的形象则诠释了平凡匠人的精神坚守。他为救游击队战士,用稻草掩护受伤的战士,后又用一面小皮鼓召集村民共同敲响家中的大鼓及锅瓢盆震慑匪徒;为纪念相伴多年的黄牛,耗费两月心血制作牛皮大鼓;即便子女未传承手艺,仍执着地向孩童讲述大鼓的历史与技艺。作者通过阿公“子夜用麂皮裹着鼓槌轻叩鼓面”“用脸紧贴鼓面与老牛对话”等细节,将一个普通木匠对技艺的执着、对生命的敬畏、对家国的赤诚刻画得入木三分。阿公的鼓声与伍荣进的造船声、阿福的晒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钦州平凡匠人“择一事,终一生”的精神群像。

对地域文化的深度挖掘,赋予作品超越个人的思想重量。作者以钦州为核心,将钦江文化、坭兴陶技艺、造船传统、东坡文脉等地域元素熔于一炉。《蚝乡多情·高汤煨蚝养粤韵》中,江家贵与李鸿颜师徒传承的不仅是高汤大蚝的烹饪技艺,更是“对食材的尊重与对食客的诚意”这一饮食哲学。从苏师傅的村宴大厨身份,到李鸿颜辗转多地的主厨经历,再到江家贵将粤菜精髓与本地大蚝结合的创新,高汤大蚝的味道变迁既反映了钦州饮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也体现了岭南“药食同源”的养生智慧。医学上大蚝“滋阴解毒、促进代谢”的功效,与当地人应对湿热气候的生活经验相呼应,让地域文化有了科学与生活的双重支撑。

《灵山陆屋酸醋粉》则从民间传说切入,讲述了酸醋粉从“雨天救荒”到“乡愁寄托”的文化演变。赵姓农民为不浪费浸水大米而发明酸醋粉的传说,傅四与刘振伟师徒坚守的“石磨出浆、柴火蒸粉”技艺,小明将酸醋粉作为“努力的动力”的童年记忆,让这道普通小吃承载了钦州人“化腐朽为神奇”的生活智慧与“代代相传”的情感密码。酸醋粉的酸甜滋味,与盐花的咸鲜、大蚝的醇厚、猪脚粉的浓香共同构成钦州的味觉文化图谱,成为地域文化最鲜活的载体。 对时代变迁的敏锐捕捉,使作品的思想性更具现实意义。《粉墨登场·运河人家红肘舔香》中,猪脚粉的传承史成为钦州社会变迁的缩影:马援将军时期用于滋补将士,抗倭时期慰藉凯旋军民,洪灾时期消融百姓疲惫,平陆运河时期滋养工人体力。从老罗婆1981年挂起“老罗婆猪脚粉”招牌,到如今媳妇郭建英接过汤勺,四十年间街景变迁但味道依旧,这种不变与变的对比,既凸显了传统文化的韧性,也展现了时代发展的温度。而《他乡故知·春日,我在木兰舟上等你》中,作者将柳宗元的“大海情结”与今日钦州的发展相连,邀请“柳市长”见证“南蛮之地”变为“养生福地”的变迁,让历史先贤与当代发展形成跨越时空的对话,提升了作品的思想格局。

以“白描”为笔,让情感在细节中成就作品 梁沃的散文在艺术表达上形成了“质朴中见深情,平淡中藏韵味”的独特风格,其核心是白描手法的娴熟运用与情感表达的克制内敛,让文字如钦江水般温润自然,却又蕴含深沉力量。 细节描写的精准生动,是作品最突出的艺术特色。作者摒弃华丽辞藻,以精准的白描捕捉生活中的细微瞬间,让情感在细节中自然流露。《赶渡归舟》中,艄公“飞起一杆竹,一江流水便乖顺的向两边荡开去”的动作,“黝黑黝黑的脸庞”与“江水泛起星光点点”的画面,精准勾勒出渡口的烟火气息;母亲“急急的喘息声”“熟练的领着我东奔西突”的细节,凸显出母亲的执着与辛劳。

《烟火人家·银箔盐花碎海音》中,晒盐与捞盐的细节描写堪称典范:“铁耙斜倚着椤麻树,上面凝结一粒粒盐霜”“用寸劲平推捞篱,快一分则松散,慢一秒无影无踪”“盐花将凝未凝时显形,像月光淬炼出的冰绡,又像太阳亲吻海面的唇印”。作者没有刻意渲染劳作的艰辛,而是通过铁耙上的盐霜、捞篱的力度、盐花的形态等细节,将盐工与大海的“密语”具象化,让读者在光影与质感的描写中感受到劳作的诗意与不易。阿福父亲“被岁月压弯的脊背”与阿福“布满老茧的双手”形成呼应,细节中暗含着技艺与精神的传承。

《坭脉陶韵·“神鸟”飞过太平洋》中,坭兴陶制作的细节同样动人:“陶艺师傅抓起刻刀,在鸟喙处添了道柔和的弧线”“紫泥揉进七月大潮的力道,指尖和掌纹在时间回壁上旋转”“开窑的叫声惊飞了钦江畔上的白鹭”。这些细节既展现了陶艺师傅的匠心——将壮乡鸳鸯图腾融入西方神鸟形象,又暗含着文化融合的深意。而母亲带回的“神鸟”陶缸的变化——从“掌弯见大的珍宝”到“搁置墙下一隅”再到“种青葱、埋豆种”,细节的流转中承载着作者对童年、对家乡的情感变迁,让器物成为情感的见证者。 意象运用的巧妙贴切,使作品的艺术性更具韵味。“舟”与“渡”贯穿始终,“鼓”“陶”“盐”等意象则丰富了作品的象征体系。《落在鼓皮的烟雨》中,“鼓”既是乐器,也是武器,更是精神载体——小皮鼓见证了阿公的机智勇敢,牛皮鼓承载着对黄牛的思念,烟墩大鼓则凝聚着村民的集体记忆。鼓声“如惊蛰春雷”“似狂风急雨”“像沉雷低吟”的变化,既呼应着“启鼓、激鼓、沉鼓、息鼓”的演奏序列,也暗合着人生的起伏与历史的脉动。

《家乡先贤·陶弼治边水脉弦歌》中,“水”的意象被赋予多重内涵——灵渠的“岭南血脉”、钦州“五湖”的“防御屏障”、诗句中“菡萏花中的水兵”,陶弼“以水为盾,以耕养战”的治理智慧,通过水的意象具象化。“菡萏花中阅水兵”的诗句解读尤为精妙,将军事操练与自然景观融合,既展现了陶弼的军事韬略,又体现了“以柔克刚”的东方智慧,让意象兼具军事与文化的双重意义。 叙事节奏的张弛有度与情感表达的克制内敛,让作品的艺术性更显成熟。《西域探秘·坎儿井渡荒引天工》中,作者将林则徐与左宗棠的治水经历并置,叙事时而追溯历史——林则徐“提着马灯彻夜督工”“写下誓言‘苟利国家生死以”,时而回归现实——“阿依古丽大婶捧起一掬清水,笑着说这水甜得很”,历史的厚重与现实的鲜活相互交织,节奏张弛有度。情感表达上,作者没有直接赞美两位先贤的功绩,而是通过“竖井像大地的鼻孔”“水流像大地深处的脉搏”等比喻,以及坎儿井滋养葡萄沟的现实场景,间接传递出对治水者的敬意,克制中更显深情。 地域语言的巧妙融入,为作品增添了独特的韵味。“生盐苦,熟盐涩,禾头盐甜不过三更雨”“精崽当渔民,蠢崽做盐工”“钦州猪脚粉,神仙也打滚”等民谣与俗语的运用,让文本充满生活气息。“坭兴”“蚝仔”“酸芋蒙”等地域词汇的自然嵌入,既凸显了钦州的地域特色,又让叙事更具真实感。阿公讲解烟墩大鼓时的口语化表达,江家贵传承厨艺时的师徒对话,都符合人物身份,让地域语言成为塑造人物、传递文化的重要载体。

可资借鉴的散文创作技巧体现在“以心为笔,以情为墨” 梁沃的散文集《我在木兰舟上等你》不仅是一部优秀的散文作品集,更为当代散文创作提供了诸多可借鉴的经验。其创作启示在于:散文创作应扎根生活,以个人记忆为起点,挖掘地域文化与集体记忆的深厚内涵,让作品既有个人体温,又有时代重量;应秉持真诚的创作态度,以精准的细节与克制的情感,避免过度抒情与辞藻堆砌,让文字回归本真;应找到核心意象作为叙事线索,使作品形散神聚,兼具思想性与艺术性。

《灵山陆屋酸醋粉》从一碗粉的传承,看到了地域物产、民间智慧与个人情感的融合;《蚝乡多情·高汤煨蚝养粤韵》从一道菜的演变,展现了饮食文化与地域气候、人文精神的关联;《落在鼓皮的烟雨》从一面鼓的故事,折射出民间技艺与家国情怀、生命敬畏的交织。这些篇章证明,最动人的散文往往源于对“身边事”“家乡物”的深度挖掘,个人记忆与地域文化的结合,能让散文既“接地气”又“有分量”。 在历史与现实的对接上,作品同样提供了宝贵经验。《坭脉陶韵·虾弓阵里“先锋煲”》将冯子材抗法的历史与坭兴陶的制作结合,让冰冷的历史通过温热的器物变得可触可感;《春日,我在木兰舟上等你》将柳宗元的文学形象与今日钦州的发展并置,让古代先贤与当代生活形成对话;《西域探秘·坎儿井渡荒引天工》将林则徐、左宗棠的治水功绩与坎儿井的现实价值相连,让历史人物的精神在当代延续。这种“以今观古,以古鉴今”的叙事方式,既激活了历史记忆,又赋予了现实生活以文化深度。 在这个追求速成与功利的时代,梁沃的散文如钦江中的一叶木兰舟,以真诚为帆,以温情为桨,在历史与现实的江河中缓缓前行。她用笔墨记录下平凡生命的光芒、地域文化的精髓与时代变迁的温度——阿福手中的铁耙、伍荣进指间的木屑、阿公鼓槌下的声响、江家贵灶台上的高汤,这些平凡的意象共同构成了钦州的烟火人间;而冯子材的“先锋煲”、陶弼的“五湖”、林则徐的“林公井”,则为这片土地注入了精神的脊梁。 这部作品证明,好的散文不必追求宏大叙事与华丽辞藻,只要以心为笔、以情为墨,扎根生活与土地,就能写出打动人心的文字。当盐花融入粥锅、鼓声回荡乡野、陶缸孕育新绿,这些文字便有了温度与力量,既能让读者触摸到岭南大地的脉搏,也能让乡愁与文化在笔墨中永远流传。梁沃的创作实践,为当代散文如何“接地气、有底气、聚人气”提供了鲜活的答案,也让地域散文在当代文学中绽放出独特的光彩。



【作者简介】 黄钰涵,广西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文学培训班第一期学员。在《中国诗歌》《奔流.时代报告》《鸭绿江》《江河文学》《青年文学家》《北国作家》等国内30多家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


渡口上的精神守望

——梁沃散文的思想内涵探析


黄钰涵


在梁沃的散文世界里,“渡口”是贯穿始终的核心意象。它既是钦江两岸往来的物理节点,是童年赶渡家访的记忆现场,也是连接过去与现在、个人与集体、传统与现代的精神驿站。梁沃以“渡口”为观察视角,在潮水涨落与舟楫往来间,书写着对记忆根脉的眷恋、对传统文化的坚守、对时代变迁的审视、对生命韧性的赞颂与对地域文化的认同,构建起一幅“渡口上的精神守望”图景。

一、记忆的渡口:个体与家族、乡土的精神联结

梁沃笔下的“渡口”,首先是承载记忆的精神锚点,维系着个体与家族、乡土的深层联结。《赶渡归舟》中,“大石头”渡口是童年记忆的起点——夕阳下拥挤的木船、艄公“开船罗”的号子、母亲急促的喘息声,以及“不许说翻、倒、倾”的摆渡禁忌,这些鲜活的细节构成了“我”成长的底色。而渡口边浮桥失事的历史、田汉题诗赞颂的焦生炳书记,让个人记忆与乡土历史交织,使“渡口” 成为触摸集体记忆的媒介。

在《爱的构成》中,“渡口”的意象延伸为家族迁徙的节点。2.8米长的竹竿随母亲从灵山渡往钦州,阿公手工打造的木衣柜历经数次搬迁仍完好无损,这些老物件如同“记忆的摆渡者”,承载着家族的坚韧与温情。梁沃深知,记忆是个体生命的根,而“渡口”作为记忆的载体,让“我”在城镇化进程中不致迷失 ——无论是老渡口的消失,还是新大桥的崛起,记忆中的渡口始终是联结个人与家族、乡土的精神纽带,守护着生命的根源与归属。

这种对记忆的守望,本质上是对“遗忘”的抵抗。梁沃通过描摹渡口的民俗、家族的老物件、乡土的往事,将个体成长记忆、家族史与乡土史紧密缠绕,让每一个“渡口”都成为精神的“自留地”,确保个体在时代洪流中始终能找到回家的路。

二、传承的渡口:传统文化的坚守与新生

梁沃笔下的“渡口”,也是传统文化传承的驿站。在这里,古老的技艺、民俗与信仰得以传递,在时代变迁中完成“摆渡”,获得新生。《落在鼓皮上的烟雨》中,烟墩大鼓的传承之路恰似一场“文化渡渡”:从骆越先民抵御野兽的工具、战乱年代传递警报的信号,到春节“击鼓迎春”的民俗载体,再到如今列入非遗名录、吸引学生方阵与女子方阵参与的文化展演,大鼓始终站在“传统与现代” 的渡口。

阿公对大鼓手艺的执着、伍家四代人坚守的造船技艺(《龙骨之间潮落潮涨》)、坭兴陶“东泥西泥”的制陶秘诀(《赶渡归舟》),都是“传承渡口”上的坚守者。梁沃详细描摹这些传统技艺的流程——大鼓制作中“火烤弯木、绷皮试音”的精妙,造船时“安装龙骨”的信仰,坭兴陶“古雅光亮”的品质,不仅记录了技艺的细节,更凸显了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对品质的敬畏、对自然的顺应、对生活的热爱。

面对年轻人离乡、手艺面临失传的困境,梁沃并未陷入悲观。她笔下“学生擂鼓”“年轻匠人回归造船”的场景,展现了传统文化在“渡口”上的新生——传承不是固守陈规,而是以开放的姿态接纳时代,让古老技艺与现代生活接轨。这种对传统文化的守望,既包含对过往的敬畏,也蕴含对未来的期许,让“传承的渡口”始终涌动着生命力。

三、时代的渡口:变迁中的人性坚守与温度

梁沃的“渡口”,更是见证时代变迁的窗口。从“摇摇晃晃的浮桥”到“气势如虹的五桥”,从“艄公摆渡”到“平陆运河通航”,从“读书无用论”到“家门口的免费优质教育”(《赶渡归舟》),钦州的地域发展在“渡口”的视野中徐徐展开。但梁沃的目光始终聚焦于变迁中“不变”的人性,守望着生活的温度。

母亲数十年如一日穿越江河家访,即便遭遇“学生堂姐用鸡笼让座”的羞辱,仍不放弃对学生的责任;艄公在摆渡时讲起钦州的老故事,用幽默化解航程的艰辛;村民们在洪灾中互助互爱,用门板与竹排搭建“生命之舟”(《龙骨之间潮落潮涨》)。这些人性的光辉,让时代变迁不再是冰冷的“发展指标”,而是充满烟火气的“生命历程”。

梁沃既不回避变迁中的“失落”——老渡口的消失、老物件的淘汰、部分传统的式微,也不渲染繁华的表象。她笔下重建的平南古渡,既是城市新地标,也是“百姓休闲好去处”,既保留了“宋城遗址”的历史印记,又融入了现代生活的气息。这种“兼容并蓄”的发展,正是“时代渡口”上的智慧:守望人性的美好与生活的温度,让时代进步始终围绕“人”的需求展开。

四、生命的渡口:苦难中的韧性与豁达

在梁沃看来,“渡口”也是生命的转折之地,见证着个体在苦难中的坚守与豁达。《赶渡归舟》中,母亲带着“我”深夜家访,在陌生的村落与漆黑的道路上跋涉,面对学生辍学的困境仍不放弃;《爱的构成》中,母亲幼年失怙、中年丧夫,晚年崴脚受伤却依然乐观,在同学聚会中绽放如“秋深菊花”般的笑容;《儋州日色饮孤光》中,苏东坡被贬儋州,遭遇“食无肉,病无药”的绝境,却以“吃阳光止饿”的豁达、“日啖荔枝三百颗”的乐观,将流放地变成故乡。

这些生命故事,都发生在“生命的渡口”——母亲的家访之路是“坚守的渡口”,苏东坡的贬谪之旅是“豁达的渡口”,他们都在困境中选择“摆渡”而非“沉沦”。梁沃通过这些故事,传递出深刻的生命哲学:生命如同渡河,难免遭遇风浪与险滩,但真正的韧性不在于逃避苦难,而在于以豁达的心态直面困境,在苦难中汲取力量,完成生命的蜕变。这种对生命韧性的守望,让梁沃的散文充满了温暖的力量,慰藉着每一个在人生渡口徘徊的读者。

五、地域的渡口:岭南文化的认同与归属

梁沃的“渡口”,始终扎根于岭南的土壤,成为地域文化认同的精神载体。钦江、平南古渡、烟墩大鼓、坭兴陶、疍家船厂等岭南符号,在“渡口”的视野中交织,构成了岭南文化的鲜活切片。《赶渡归舟》中,博易场的古商贸文化、“氹氹转,菊花园”的童谣、摆渡时的民俗禁忌,展现了岭南文化的务实与鲜活;《落在鼓皮上的烟雨》中,烟墩大鼓的“击鼓迎春”“拼鼓”习俗,承载着岭南人的祈福理念与邻里温情;《龙骨之间潮落潮涨》中,疍家人“以船为家、以渔为生”的生活方式,彰显了岭南人对江海的敬畏与依赖。

梁沃对岭南文化的守望,并非单纯的“怀旧”,而是通过地域文化的描摹,寻找个体的精神归属。在她笔下,钦江是“母亲河”,烟墩大鼓是“敲进血脉的乡音”,坭兴陶是“文化图腾”,这些地域符号共同构成了岭南人的“精神家园”。而“渡口”作为岭南地域的交通与文化节点,见证了岭南文化“兼容并蓄”的特质——从宋朝博易场的中外贸易,到苏东坡贬谪岭南时的文化传播,再到现代钦州与外界的联通,岭南文化始终在“渡口”上吸收养分、不断生长。这种对地域文化的认同与守望,让梁沃的散文具有鲜明的地域辨识度,也让岭南文化的精神内核得以传承与彰显。

梁沃以“渡口”为核心意象,在散文中构建起多重维度的精神守望。“记忆的渡口”守护着个体与家族、乡土的联结,“传承的渡口”维系着传统文化的生命力,“时代的渡口”坚守着人性的美好与生活的温度,“生命的渡口”彰显着苦难中的韧性与豁达,“地域的渡口”凝聚着对岭南文化的认同与归属。这些守望相互交织,构成了梁沃散文的思想内核。

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渡口”早已不再是交通的必需,但梁沃笔下的“精神渡口”却愈发重要。它提醒我们,在追逐“新”的同时,不要遗忘过往的记忆;在时代变迁中,要坚守人性的温度与传统文化的根脉;在人生的风浪中,要保持坚韧与豁达的心态。这便是“渡口上的精神守望”的真正意义——它不仅是梁沃对过往的珍视、对当下的坚守,更是对每一个读者的期许:愿我们都能在生命的 “渡口”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精神锚点,守护好那些值得珍视的美好与永恒。



作者简介:李红霞,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文学作品散见于《广西文史春秋》《奔流·时代杂志》《鸭绿江》《星河》《北欧时报》海外文学。


一舟一水皆是情

——读《藕花深处舟痕在》有感


李红霞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是梁沃老师最近出版的散文集,全书分为九辑,共84篇文章。《藕花深处舟痕在》是《我在木兰舟上等你》散文集中的一篇,此文以水为脉,以舟为寄,充满诗意与韵味。整篇文章里的水、藕花、木舟、桂花,悲欢离合,让梁沃老师处处与九百年前的词人李清照共情。

梁沃老师在文中并没有动情地描述李清照的美貌或生活细节,却从“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时李清照活泼欢快的年少模样,到“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成年后的悲凉、落寞,“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豪情,暮年的苍茫求索,勾勒出一位文人的精神蜕变、命运多舛的主线。

李清照诗词中的一舟一水一藕花皆融入了作者对童年时回灵山外婆家,在佛子塘举荷叶当伞玩水,用藕制作小船,品尝外婆用莲藕做藕塘、藕粉、藕饼、藕酿各种美食的乐趣,体现了作者对往昔时光的无比眷恋之情。

大好河山,水水相通。水自古以来就是南北文化交流的纽带,更是连接古今文明的精神桥梁。在李清照心里,岭南与中原水脉勾连。早在秦朝,灵渠沟通湘漓,使珠江水系与长江水系相连。如今,钦江上游的灵山鸣珂江水顺流而下,汇入平陆运河,向海而生。

“江河是大地的血脉,我们是顺着水纹游走的小舟”。李清照年少“争渡”的船,外婆制作的莲藕船,小伙伴自制的小竹排,手折的纸船都隐藏着作者温润的情感,最后变成不可或缺的执念。睹物思人,在苏杭古镇淘的小木船,离杭最后一天的莲藕菜品勾起作者对故乡、亲人的思念。用桂花做的名为“花中一流”的热腾腾的菜,呼应了易安词中的江南景致。李清照对桂花的关注,潜在与岭南地域文化的关联,让作者又一次与李清照为桂花鸣不平共情。

时光易逝,世事无常,人生苦短。那一年遭遇洪灾,外婆抑郁离世。洪水肆虐中,护主的爱犬汪汪身亡。逃难途中,作者整晚无法入眠,耳边全是风雨的呜咽。整个过程中的动作、心理活动、环境等描写,让读者身临其境。再后来,在洪灾中涉水而归的父亲成了江心的一部分,从此远离亲人。藕花深处的一道道舟痕,成了作者“载不动的许多愁”。“藕花”“舟痕”作为核心意象,营造出独特的意境。“藕花”代表着美好,“舟”则是一种追求。在争渡中,舟过留痕,藕花永恒,自然环境的画面美与人生感悟相互交融,藏情于景。

“用前半生争渡,后半生觅渡”,文章并没有直白抒情,而是通过领悟父亲意味深长的话,让作者在生活中的是非得失,生离死别得到了释然。文章结尾升华主题,引发读者对自身经历的共鸣,给读者留下充足的想象空间。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书名清新脱俗,书中文章文字朴素实在中见真情。《藕花深处舟痕在》一文犹如水流一般自由奔涌,超越自我,最终接纳生命的无常,珍视生活中每一道舟痕。全书读完,让人爱不释手。



陈丽丽,广西钦州灵山人,大学本科,文学学士,教师,钦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文、诗歌、文学评论散见《北欧时报》《凤岭文学》《浙江小小说》《钦州日报》《花桥》《浦北文艺》《时代杂志》等。


跨越千年的精神摆渡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的历史叙事与现实书写


陈丽丽


拜读梁沃主席的散文《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第一感觉,梁沃主席的文化底蕴太深厚了,她对古代诗歌的运用是信手拈来得心应手,对历史人物的把握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呼和挥之间是恰到好处。在文学创作中,历史人物往往成为连接过去与当下的精神纽带。梁沃主席的散文——《我在木兰舟上等你》以柳宗元为核心意象,将唐代贬谪文人的生命喟叹和当代钦州的时代场景交织碰撞,在古今对话的叙事框架中,完成了对历史人物的精神重塑,又实现了对地方文化的诗意书写。《我在木兰上等你》以“邀约”为线索,融入诗歌解读、历史渊源、现实观照和文化传承,形成了一部既有历史厚重感又有现实温度和文学美感的散文力作,还有独特的叙事策略和深刻的思想内涵。

一、历史人物的深度剖析和重新塑造:从“贬谪文人”到“精神符号”

柳宗元作为唐代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其“永贞革新”失败后的贬谪经历,历来是文学书写的经典母题。传统叙事多聚焦于其“独钓寒江雪”的孤愤和“怜君何事到天涯”的悲怆,将其定格为失意文人的典型。而《我在木兰舟上等你》跳出了这种固化的历史想象,对柳宗元进行了立体化的深度剖析和重新塑造。

开篇即以柳宗元《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中的“欲采蘋花不自由”切入,描绘出贬谪生涯中“身不由己”的人生困境。“破额山前碧玉流,骚人遥驻木兰舟”,诗人眼中的木兰舟既是朋友来访的载体,也是自己无法挣脱的桎梏。散文通过对“欲”字的细读,将柳宗元的遗憾和无奈具象化——“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这种对诗歌情感的深度挖掘,为历史人物的情感底色奠定了基础。但散文并没有步于悲情叙事,而是通过对《首春逢耕者》《登柳州城楼》《岭南江行》等诗作的深入解读,展现了柳宗元复杂的精神世界:既有“羁囚阻平生”的失落,也有“岂容华发待流年”的抗争;既因“音书滞一乡”而愁苦,又能以“天对”回应《天问》,揭开大海水文的奥秘。这种解读打破了“悲情文人”的单一标签,凸显了柳宗元作为思想家、探索者的精神特质。

更为巧妙的是,散文引入央视节目中“柳宗元重返柳州”的穿越设定,将历史人物从古书籍中“唤醒”。“头戴幞头帽,身着红色圆领袍衫,漫步街头闹市,端坐小板凳嗦粉”,这一鲜活场景打破了历史人物的疏离感,让柳宗元成为可感可知的“精神同乡”。而“柳市长”的称谓,更是暗合了柳宗元在柳州兴利除弊、“利安元元”的政绩,完成了从“贬谪者”到“建设者”的身份重新塑造。这种重新塑造并非对历史的颠覆,而是在历史真实基础上的精神延伸,让柳宗元的思想和情怀在当代获得了新的生命力。

二、古今对话的叙事策略:历史记忆和现实场景的交织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最鲜明的艺术特色,在于构建了一场跨越千年的“古今对话”。散文以“邀约”为叙事线索,将柳宗元的历史境遇与钦州的现实发展一并书写,形成了历史记忆和现实场景相互映照、彼此阐释的叙事张力。

散文的对话性首先体现在空间的勾连。柳宗元贬谪的岭南地区,正是今日钦州所在的桂南大地。昔日“百越文身地”的荒蛮和今日“养生福地、旅游天堂”的繁荣形成强烈对比。文本通过柳宗元的视角,串联起钦州的自然景观和人文风貌:“海天一色映晴空,碧波万顷舞飞鸥”的海滨风光,“十蒸九晒”的陈皮制作技艺,“横空出世”的平陆运河,“畅销国内外”的竹编藤编。这些现实场景并非孤立的景物描写,而是对柳宗元历史遗憾的回应——昔日“欲采蘋花不自由”的困顿,在今日“舟船往来畅无阻”的平陆运河中得以弥补;昔日“瘴江南去入云烟”的蛮荒,在今日“千里江山共欢颜”的繁荣中成为过往。这种空间上的古今对照,让历史的遗憾转化为现实的慰藉,也让现实的发展获得了历史的厚度。

其次,对话性体现在精神的传承。散文将柳宗元的“永贞革新”思想、“利安元元”的民本情怀,与钦州的地方发展、文化传承相呼应。“闭心自慎”的柑果陈皮成为非遗项目,是对柳宗元“慎独”思想的当代诠释;果农“一边说笑一边劳作”的场景,呼应了柳宗元对民生疾苦的关切;平陆运河的开通、竹编藤编的富民产业,延续了柳宗元“兴利除弊”的革新精神。散文中“柳先生不妨再辟一块‘钦州试点’”“开创一片新天地,也是先生‘永贞革新’的思想延续”等表述,更是直接将历史人物的精神内核与当代的发展实践相连,让古今对话从情感共鸣升华为精神传承。

此外,《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的对话性还通过诗歌的穿插得以强化。文中既有柳宗元的原作,如《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登柳州城楼》等,又有作者创作的应和之作,如“海天一色映晴空,碧波万顷舞飞鸥”“陈皮醇厚历沧桑,曝晒熬煎百味藏”等。这些诗歌既是情感的载体,也是古今对话的媒介——柳宗元的诗歌奠定了悲怆而坚韧的情感基调,作者的诗歌则以昂扬的姿态回应历史,形成了一唱一和的艺术效果。诗歌的韵律和散文的自由相得益彰,让散文具有更深的文学性与可读性。

三、地方书写的文化意蕴:从地域符号到精神家园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的另一重价值,在于其对钦州地方文化的诗意书写。文中以柳宗元的“邀约”为契机,将陈皮、平陆运河、竹编藤编等地域符号,转化为承载历史记忆和文化认同的精神家园,展现了地方书写的深刻意蕴。

陈皮作为本文的核心地域符号,被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十蒸九晒”的制作工艺,不仅是一种传统技艺,更是一种历经沧桑、沉淀精华的生命哲学,和柳宗元贬谪生涯中“历经磨难而不改其志”的品格相呼应。“陈皮醇厚历沧桑,曝晒熬煎百味藏”,这句诗既写出了陈皮的特质,也暗喻了人生的历练和文化的传承。散文将陈皮列入非遗项目的事实,和其“药膳同源”的实用价值相结合,使其成为连接传统和现代、健康和文化的纽带,彰显了地方文化的生命力。

平陆运河的书写则体现了地方发展的时代性。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条大运河”,平陆运河不仅是交通枢纽,更是时代进步的象征。散文中“昔日的南蛮不再荒蛮,这里不再是贬谪之地,而是养生福地,是旅游天堂”的表述,通过历史和现实的对比,凸显了运河带来的变迁。而“平陆运河展宏图,水波荡漾映来路”的诗句,既写出了运河的恢弘气势,也暗示了钦州在历史长河中从“贬谪之地”到“发展高地”的转型,让地域符号承载了时代发展的印记。

灵山竹编、龙门藤编的书写,则聚焦于地方手工艺的传承与创新。“采藤、煮藤、晒藤等传统手工艺”“篮、箩、筐畅销国内外”,这些细节既展现了手工艺人的匠心,也体现了地方文化“走出去”的活力。散文将竹编藤编与“富民梦想”相连,指出“一棵树一张皮,一条柳一只筐,都是一个富民梦想”,让地方手工艺不仅成为文化传承的载体,更成为乡村振兴、民生改善的实践路径,赋予了地方书写以现实意义。

这些地域符号的书写,并非简单的景物罗列或特产介绍,而是通过与柳宗元的历史记忆、精神品格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认同。钦州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地理概念,而是一个承载着历史悲情和时代希望、传统文化和现代发展的精神家园。散文通过对地方文化的深度挖掘,让读者在了解钦州的同时,也感受到地域文化中蕴含的民族精神和时代价值,实现了地方书写的文化升华。

四、抒情主体的情感维度:个人情怀与集体记忆的共鸣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的成功,还在于其真挚而深沉的情感表达。抒情主体以“邀约者”的身份,将个人对柳宗元的敬仰、对家乡的热爱,和民族的历史记忆、时代的发展豪情融为一体,形成了个人情怀和集体记忆的深度共鸣。

抒情主体对柳宗元的情感,是敬仰和共情的交织。“一千多年前,柳宗元被贬南荒”“柳先生没见到大海,诗中却出现‘海天’”,这些表述中饱含着对历史人物的同情;而“先生有别于常人,先知先觉”“揭开了大海水文的神秘面纱”,则彰显了对柳宗元才华和智慧的敬仰。抒情主体通过“我猜想先生有‘指南针’还自带‘导航仪’”“我甚至怀疑柳宗元就是海边人”等充满想象力的表述,拉近了和历史人物的距离,将敬仰之情转化为亲切的精神对话。这种情感既源于对柳宗元诗歌的深度解读,也源于对历史人物精神品格的认同,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同时,抒情主体的情感又超越了个人层面,融入了对家乡的热爱和对时代的赞颂。“这则新闻让我惊喜万分”“我很想给有着‘大海’情结的先生发出春天的邀约”,这些直接的抒情语句,表达了对家乡钦州发展的自豪;而对陈皮、平陆运河、竹编藤编的细致描写,字里行间洋溢着对家乡文化的热爱。这种家乡情怀并非狭隘的地域认同,而是与时代发展相结合——“昔日的南蛮不再荒蛮”“这里不是贬谪之地,是而养生福地,是旅游天堂”,抒情主体将家乡的发展置于时代进步的大背景中,让个人对家乡的热爱升华为对时代的赞颂,形成了集体记忆的共鸣。

此外,抒情主体的情感还包含着对文化传承的忧虑和期盼。“闭心自慎”的柑果陈皮现已列入非遗项目”“荣登传承历史和文化的万里长城”,这些表述既体现了对文化传承的欣慰,也暗含着对传统文化保护的重视。而“柳先生不妨再辟一块‘钦州试点’”“开创一片新天地”的提议,则将对文化传承的期盼和历史人物的精神传承相结合,表达了让传统文化在当代焕发生机的美好愿望。这种情感的加入,让散文的抒情更加厚重,也让古今对话具有了更为深刻的现实意义。

五、跨越千年的精神摆渡与文学担当

《我在木兰舟上等你》以其独特的叙事策略、深刻的思想内涵和真挚的情感表达,完成了一次跨越千年的精神摆渡。散文通过对柳宗元的历史重新塑造,打破了传统历史叙事的固化模式,让历史人物在古今对话中获得了新的生命力;通过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书写,展现了时代发展的进步与文化传承的力量;通过对钦州地方文化的深度挖掘,构建了具有地域特色和民族精神的精神家园;通过个人情怀和集体记忆的共鸣,传递了对历史、家乡和时代的真挚情感。

在当代文学创作中,如何处理历史和现实的关系、如何挖掘地方文化的内涵、如何实现个人表达和集体认同的统一,是创作者面临的重要课题。《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给出了一个优秀的答案——它以历史人物为精神纽带,以地方文化为叙事载体,以古今对话为艺术手法,将个人的文学思考和时代的发展脉搏相连,既展现了文学的审美价值,又彰显了文学的现实担当。

这篇散文不仅让我重新认识了柳宗元这位历史人物,也让我领略了钦州的地域文化与时代风貌,更让我感受到文学跨越时空、连接古今的强大力量。在木兰舟的千年邀约中,我看到的不仅是历史与现实的对话,更是传统和现代的传承、个人和集体的共鸣、地域和民族的共生。这种书写方式,为当代散文创作提供了有益的启示,也让文学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作者简介】张蔓燕,广西诗词学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歌月刊》《中国文艺家》《诗潮》《绿风》《延河》《广西文学》《北欧时报》《山西日报》《广西日报》《千岛日报》等国内外 30 多家报刊。


探析梁沃散文的艺术特色


张蔓燕


梁沃的散文以岭南地域文化为根脉,串联起个人记忆、家族叙事、历史烟云与时代变迁,形成了兼具温度、厚度与质感的艺术风格。其核心艺术特色可从以下维度展开解析:

一、地域文化的深度浸润与精神锚点

梁沃的散文始终以钦州、灵山、儋州等岭南地域为叙事原点,将地域元素从背景升格为作品的精神内核。文中的钦江、平南古渡、烟墩大鼓、坭兴陶、疍家船厂等,不仅是地理符号,更是承载情感与历史的文化图腾——钦江既是“母亲河”,见证了家访赶渡的童年往事,也见证了从浮桥到五桥横空、从渡口到运河通航的时代跨越;烟墩大鼓不仅是传统乐器,更是骆越先民的生存智慧、战乱年代的守望信号与当代非遗传承的文化载体。

地域文化的浸润还体现在生活细节与民俗风情的描摹中:老钦州“不许说船翻”的摆渡禁忌、“击鼓迎春”的年俗、博易场的古商贸文化、坭兴陶“东泥西泥”的制陶秘诀,以及“氹氹转,菊花园”的童谣、“塘角鱼”这类带着乡土气息的绰号,让散文充满地域辨识度与生活质感,构成了岭南文化的鲜活切片。

二、意象体系的建构:以具象承载情感与哲思

梁沃擅长提炼具有象征意义的核心意象,形成贯穿全文的意象网络,让情感与哲思有了可触可感的载体:

“渡口”与“船”:既是物理空间的交通节点,也是人生的转折、时代的分界。《赶渡归舟》中,“大石头”渡口连接着童年记忆与历史(焦生炳书记的牺牲),木船的摇晃与艄公的号子承载着生活艰辛;而现代大桥、平陆运河则让“渡口” 升华为地域发展的象征,船从木舟到 5000 吨级船舶的变迁,暗合着命运与时代的进阶。

老物件:《爱的构成》中的竹床、竹竿、木衣柜、铁皮饼干盒,不仅是生活用具,更是亲情的纽带与时光的容器。2.8米长的竹竿承载着母亲的坚持,阿公手工打造的衣柜凝结着祖辈的智慧与浪漫,这些老物件“浸濡人的气息”,成为老人生命最后的精神阵地,也成为读者触摸过往的情感媒介。

阳光与鼓声:《儋州日色饮孤光》中,“阳光”既是岭南的自然特质,更是苏东坡豁达精神的化身,从“日啖荔枝三百颗”到“吃阳光止饿”,阳光成为消解苦难、滋养生命的精神养分;《落在鼓皮上的烟雨》中,“鼓声”连接着阿公的手艺、族群的记忆与当代的传承,从防兽御敌、战时传讯到如今的文化展演,鼓声是刻进血脉的乡音,也是传统文化的生命力象征。

这些意象兼具具象性与抽象性,让散文在写实中蕴含隐喻,情感表达含蓄而深沉。

三、时空交错的叙事结构:形散神聚的记忆织体

梁沃的散文打破了线性叙事的桎梏,以“个人记忆”为经线,“历史与现实”为纬线,编织出多维度的叙事织体。其叙事结构呈现出“小切口,大纵深”的特点:

以个人经历为切入点:如《赶渡归舟》从童年随母家访赶渡的经历切入,自然串联起浮桥失事的历史、田汉的题诗、老渡口的民俗,再延伸至现代钦州的交通巨变与城市发展;《爱的构成》以“陪母亲躲猫猫”这一生活化场景为线索,穿插起搬家时的竹竿往事、阿公的木工手艺、母亲的师范同学聚会,让个人记忆与家族史、时代变迁形成呼应。

历史与现实的自由切换:文中常以“现时场景”触发“历史回溯”,如站在重建的平南古渡,回望当年摆渡的惊险;抚摸阿公制作的大鼓,追忆骆越先民的鼓文化与战乱年代的故事;游东坡书院时,将个人的现代旅行与苏东坡的贬谪历程、岭南文化的传播史交织,让散文兼具个人温度与历史厚度。

叙事线索的多元交织:每篇散文都有明确的核心线索(如“赶渡”“老物件”“鼓声”“阳光”),所有碎片化的记忆、历史典故、民俗风情都围绕线索展开,做到“形散神聚”,既丰富了文本层次,又避免了叙事混乱。

四、雅俗共赏的语言风格:细腻质感与文化底蕴的融合

梁沃的语言兼具生活质感与文学韵味,形成了“俗中见雅、刚柔并济”的特色:

生活化的细腻描摹:善用白描手法捕捉细节,语言质朴而传神。如描写摆渡场景:“晚霞映照一张张黝黑黝黑的脸庞,和着江水,泛起星光点点”“艄公飞起一杆竹,一江流水便乖顺的向两边荡开去”;描写老物件:“床发出老物件的低唤”“铁皮饼干盒抱着它闻啊嗅啊,总有糖果奶油的味儿”,这些描写充满烟火气,让读者如临其境。

文化底蕴的自然融入:文中大量引用诗词、历史典故与非遗知识,却不显得堆砌。田汉《登钦州尖山》、苏东坡的诗句、《诗经》名句的引用,与叙事语境无缝衔接;坭兴陶的制陶工艺、烟墩大鼓的制作流程、造船的“龙骨”信仰等知识,通过人物对话与场景描写自然呈现,既丰富了文本内涵,又提升了作品的文化品位。

情感化的语言表达:语言带着温度与共情力,如描写母亲崴脚后的痛苦:“‘妈妈’‘妈妈’,一声声此起彼伏,夜半里就着无边的黑,以其说是呼叫,还不如说是哀鸣”;描写同学聚会的衰老:“舒展开来的一脸皱纹呵,像极了秋深的菊花”,这些表达不刻意煽情,却能直击人心,让情感在文字中自然流淌。

五、小中见大的主题表达:个人叙事与时代命题的共振

梁沃的散文始终以“个人”为视角,却能通过个人记忆、家族故事折射出更宏大的时代命题:

亲情与乡愁的永恒书写:对母亲的敬爱(《赶渡归舟》《爱的构成》)、对阿公的怀念(《落在鼓皮上的烟雨》)、对老物件的珍视,本质上是对亲情与乡愁的坚守,在城镇化与现代化的进程中,这种情感成为抵御遗忘、维系根脉的精神力量。

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守望:烟墩大鼓、传统造船、坭兴陶等非遗元素的书写,不仅是对技艺的记录,更传递着对传统文化命运的思考——当年轻人纷纷离开乡村,老手艺如何传承?梁沃通过“伍家四代造船”“学生方阵擂鼓”等场景,给出了温暖的答案:传统文化的生命力在于人与情感的传承。

时代变迁的温情记录:从浮桥到大桥、从渡口到运河、从“读书无用论”到免费优质教育,梁沃以细腻的笔触记录着地域的发展与时代的进步,既不回避过去的艰辛(如洪灾、辍学),也不渲染当下的繁华,而是以客观、温情的视角,展现时代变迁中人性的坚守与生活的温度。

梁沃的散文以岭南地域为根,以个人记忆为魂,以意象建构为骨,以时空交错为脉,形成了兼具情感温度、文化厚度与时代质感的艺术风格。她将个人的喜怒哀乐、家族的悲欢离合、地域的历史变迁与时代的发展进步熔于一炉,既书写了光阴里的温度,也留存了地域文化的记忆,让散文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个人与集体、传统与现代的精神纽带。这种“以小见大、以俗见雅、以情见理”的创作特质,使其作品既有生活的烟火气,又有文学的感染力,更有文化的穿透力。



【作者简介】陈俍羽,广西钦州人,钦州市钦南区文联主席。


龙骨承潮声 运河续新章

—— 从平陆运河看梁沃散文中的江海文明传承


陈俍羽


梁沃的散文以细腻笔触勾勒出钦州江海相依的生命图景,钦江的潮落潮涨间,承载着一代人的童年记忆、族群的生计梦想与历史的沧桑变迁。当全长134.2公里的平陆运河即将于2026年实现阶段性通航,这条打通西南腹地出海通道的世纪工程,不仅将改写广西“临海不靠港”的地理格局,更与散文中流淌的江海文明形成跨越时空的对话。从传统木船的龙骨到现代运河的航道,钦州人对水的敬畏、对船的深情,在时代浪潮中完成着新的传承与升华,而梁沃的文字恰为这场文明接续提供了最生动的文化注脚。

一、潮声里的文明基因:运河时代的历史回响

梁沃在散文中写道:“江是流淌的乡愁,海是奔腾的远方,而船,是承载着族群记忆的方舟。” 钦州600多年的造船史与江海共生史,早已将水的灵动与船的坚韧刻进当地人的基因。平陆运河的开凿,并非对传统江海文明的割裂,而是对这份基因的当代激活与拓展。

散文中洪水里的竹排、童年的纸船、疍家人的木船,构成了钦州人“依水而生”的生存图景。洪水带来的既有“漫过田埂、公路”的困扰,也有“坐轮胎玩水、用门板当舟”的乐趣,更有“男女老少齐上阵,担沙包、扛石头、筑堤坝”的集体记忆。这种与水相处的智慧,从刘永福13岁当水手时对“水深水浅”的熟稔,到伍荣进造船时“木与火的较量”,代代相传。而平陆运河通过现代化水利技术驯服水患、疏通航道,正是这种生存智慧的升级——它既破解了传统江海文明中“水为祸”的困境,又延续了“水为福”的馈赠,让南宁至北部湾出海航程缩短560公里,物流成本降低20%以上,使西南腹地的货物能直通东盟市场。

散文中伍师傅的造船箴言“没有脊梁的船,渡不过三更浪”,恰似对平陆运河精神内核的隐喻。如果说传统木船的龙骨是船的脊梁,那么平陆运河便是区域发展的“脊梁”。它与钦州人刻在墙体上的洪水印痕形成呼应,前者记录着自然力量的不可抗,后者彰显着人类改造自然的魄力;前者是被动承受的历史记忆,后者是主动开拓的未来愿景。这种从“与水周旋”到“引水兴邦”的转变,正是运河时代对传统江海文明的最好致敬。

二、龙骨上的传承密码:技艺与精神的古今对话

梁沃在散文中对伍家四代造船人的刻画,展现了传统技艺“活态传承”的动人图景。70多岁的伍荣进摩挲樟木板的专注,90后儿子伍智华接续的匠心,让“墨斗、尺、木凿”这些传统工具在现代社会依然焕发活力。平陆运河的建设,为这份传承注入了新的时代内涵,让传统技艺与现代文明实现了有机交融。

传统造船业承载的不仅是“鱼虾满仓”的生计期盼,更有“有头有尾”的处世哲学与“拜鲁班、讨红彩”的文化信仰。新船下水时“木成舟,海开路”的祷词,既是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对未来的期许。而平陆运河作为“新中国首条通江达海的运河”,其建设中同样蕴含着这份敬畏与期许——数字孪生智慧运河的打造,实现了航运调度、安全监管、生态监测的全流程智能化,这是现代科技对“顺势而为”传统智慧的诠释;“河、港、产、城深度融合”的规划,則延续了“船连接两岸、水贯通江海”的文明逻辑。

散文中陈列在船厂角落的70年前木帆船模型,“每一道皱痕涛声可闻”,它承载着“太爷爷的叮咛”与“童年的目光”。而平陆运河通航后,5000吨级江海直达船将穿梭于内河与海洋之间,这些现代化船舶虽没有传统木船的榫卯结构,却同样承载着钦州人的梦想。伍家后人放弃城市生活坚守造船手艺,与平陆运河建设者们“塔吊林立、智能调度”的坚守,本质上是同一种精神的延续——那是对家园的热爱,对使命的担当,对“手艺不仅是技艺,更是精神传承”的深刻践行。这种传承让钦州的江海文明既“留住根脉”,又“开创新局”。

三、航道延伸的未来图景:从乡愁方舟到开放枢纽

梁沃在文末写道:“我那关于纸船与竹排的记忆,如今也汇入那艘新下水的木船,沿着父辈的航道,破开碧波,将童谣里的‘莲塘’驶向远方。”这句充满诗意的表达,恰如其分地预示了平陆运河为钦州江海文明带来的发展契机——它让传统的“乡愁方舟”升级为开放的“国际枢纽”,让童谣里的方寸天地扩展为联通世界的广阔舞台。

散文中 “落雨大,水浸街” 的童谣、“月光光,照地堂” 的吟唱,构成了钦州人独有的乡愁记忆。这些记忆附着在钦江的流水、江边的木船之上,成为不可复制的文化标识。平陆运河的建设并未消解这份乡愁,而是为其赋予了更宏大的叙事背景。当运河将钦州港打造为 “面向东盟的国际航运中心”,当西南各省的货物经此走向世界,那些童年纸船承载的“奇思妙想”,那些木船承载的“生计与梦想”,都将在更广阔的天地间实现。就像散文中“船载着奇思妙想,到达我想去的地方”,运河正让钦州人的“想去的地方”从邻里之间、江河之上,扩展到全球各地。

从散文中“三桥底的船厂”到平陆运河沿线的“现代化临港新城”,钦州的江海文明正在完成从“生存型”到“发展型”的跨越。疍家人 “以船为家,以渔为生”的传统生活方式,将与运河经济带催生的“临港高端制造基地”“现代商贸物流园”形成互补;伍家船厂的手工技艺,将与运河通航带来的船舶制造产业升级相互促进。这种发展不是对传统的抛弃,而是如散文中“纸船与竹排的记忆汇入新下水的木船” 一般,让传统文明在现代发展中获得新的生命力。正如西部陆海新通道从“物流通道”迈向“经济走廊”,钦州的江海文明也从“族群记忆”升级为“区域共识”。

梁沃的散文以个人记忆为切口,书写了钦州江海文明的集体叙事;平陆运河以世纪工程为载体,开启了这份文明的未来篇章。从洪水里的竹排到运河上的巨轮,从手工造船的龙骨到数字运河的航道,变化的是技术与规模,不变的是钦州人对水的热爱、对船的深情、对未来的期许。散文中“所有人的悲与欢、生计与梦想,都是这部流动史诗中的一行诗”,而平陆运河正是这部史诗中最雄浑的新篇章。它让龙骨间的潮声跨越古今,让江海文明的基因永续流传,让钦州人在 “向海图强” 的征程中,既守得住乡愁,也看得见远方。



【作者简介】 翁丽萍,广西浦北县人,业余时间喜欢摄影,钦州市摄影家协会会员,广西摄影家协会会员。


于躬身践行中,是为“高人”

——读梁沃散文《“高人”是个动词》有感


翁丽萍


翻开梁沃老师的散文集《我在木兰舟上等你》,文集共分为9辑85篇文章。作者以“木兰舟”为核心意象,循着个人情感、乡土伦理、文化传承、家国情怀的脉络层层铺展、逐层深挖,织就一条从记忆到生活、从地域到家国的完整精神回路,尽显散文“形散而神凝”的独特韵味。

我并未急于通读全书,而是逐辑撷取几篇细品。现就《“高人”是个动词》这篇,浅谈一二感悟。初见题目时,我便心生好奇:“高人”向来是指代贤能之士的名词,何以被冠以动词之名?带着这份疑问走入文字,才慢慢读懂作者藏在题中的深意——她笔下的“高人”,从不是遥不可及、高谈阔论的智者,而是隐于市井巷陌,以点滴行动默默引路的普通人。作者带女儿安琪看排球赛的经历,更是让这个道理变得鲜活而温暖。

赛场边的安琪,本是个上蹿下跳、调皮捣乱的孩童,却在一位陌生长辈的引导下,安静地坐在棋盘前摆弄棋子。从识棋名到对答如流,再到脱口而出“马走日象飞田”的棋谚,三岁孩童的蜕变背后,是那位无名“高人”悄然的用心。他看作者专注比赛无暇顾及孩子,便以棋盘为媒,用“小神兽”的趣味方式拉近距离,将识字、懂棋的乐趣融入陪伴里。或许是几分钟的驻足,又或许是三五个夜晚的如约而至,这份不着痕迹的善意,没有居高临下的教导姿态,却如同一簇火苗,点燃了孩子心中对汉字、对文化的兴趣。

文章里两处关于“愧疚”的对照,更叫人读来心头一热。作者的母亲,因幼时没能亲手教“我”写下第一个字而自责;而作者自己,也因疏于陪伴女儿,险些错过她显露的天赋而满心愧疚。两份跨越时光的自责愧疚,恰恰反衬出“高人”躬身行动的珍贵。人生路上,那些父母无言的关爱、旁人适时的提点、陌生人不求回报的善意,看似是不经意的举手之劳,却总能在我们迷茫时拨开迷雾,在踉跄时扶上一把,为前行之路点亮一盏灯。

合上书页时,我随手点开手机,恰巧看到高中同学的朋友圈动态。她写道:“回来刚停好车,我妞(两岁多)就飞奔过来抱住我:‘妈妈,下班回来了?让我抱抱你,你辛苦了!’外婆说从没教过孩子这话,到底是谁在悄悄教她?满心感激。”看到这里,我不禁会心一笑——这何尝不是梁沃笔下“高人”的模样?我在评论区敲下一句:“是‘高人’教的。”也顺势将这篇文章推荐给了她。

掩卷沉思,梁沃笔下的“高人”,从来都与身份、地位无关。在钦州这片热土上,他们是伍氏家族里四代接力造船的匠人,把斧凿声刻进钦江的晨昏,让木船的龙骨在潮起潮落间延续百年匠心,以“择一事,终一生”的坚守诠释传承;是盐田上的晒盐人阿福,日复一日与烈日海风为伴,让“生盐苦,熟盐涩”的民谣在盐粒结晶的沙沙声里代代流传,用平凡劳作撑起一方烟火;是守着古渡的老艄公,竹篙一点便是半生,在“无梁可济”的岁月里,以一叶扁舟连接两岸的炊烟与牵挂,用稳稳的摆渡托举起乡亲们的希望。他们从未自封“高人”,却以数十年如一日的躬身践行,让技艺生根,让生活升温,让文化在泥土里扎根生长。

原来,“高人”从不是一个用来标榜身份的名词,而是藏在岁月里的一份行动——是愿意伸手帮扶的善意,是肯俯下身去倾听的耐心,是择一事便守一生的执着。当我们把“高人”的定义,从“被仰望的人”变成“去行动的人”,便会发现,躬身践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在活成“高人”的模样。



作者简介:杨芳莲,钦州市作协会员,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200多篇(首),约20万字。多篇作品入选《钦州作家作品选》《最美的春天》等文学读本。


舟楫载梦,抵达时光深处的豁达与共鸣


杨芳莲


梁沃的散文,以水为核心意象,构建了一个宏大而细腻的时代叙事空间。她将个人成长与家乡变迁紧密相连,通过对烟墩大鼓、平南古渡等文化符号的深入挖掘,展现了钦州深厚的历史底蕴。这种叙事不仅是对过往的追忆,更是对文化传承的深刻思考,体现了作者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和文化自觉。正如《赶渡归舟》中所写:“从前,有一个信使官,路过钦州时,一时偷懒耽误了行程,回去后谎报'在钦州第一日到青云路,第二日到平南古渡,第三日到屙水铺,第四日到了望州塘兼上路'”,艄公口中的传说,为钦江增添了神秘的色彩,也让过往的时光变得生动有趣。

在梁沃的笔下,平凡的生活处处充满诗意。《爱的构成》中母女间的“躲猫猫”游戏,“床比我老,发出老物件的低唤”,这低唤是岁月的回响,也是亲情的呢喃。当女儿归来,“三个人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蚊帐笼罩的方寸空间里回荡,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落在鼓皮上的烟雨》里阿公制鼓的专注,“他总在子夜用麂皮裹着鼓槌,轻轻叩打新蒙的鼓面,说这是在替土地爷听诊”,这充满仪式感的动作,将对生命的敬畏与对传统的坚守,化作了鼓皮上的烟雨,朦胧而悠远。《赶渡归舟》中渡口的烟火气息,“晚霞映照一张张黝黑黝黑的脸庞,和着江水,泛起星光点点”,这画面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也蕴藏着淡淡的乡愁。作者善于从日常琐事中发现美,将生活的点滴升华为动人的诗篇,让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生活的温暖与美好。

梁沃在散文创作中进行了大胆的形式探索。她以“我在木兰舟上等你”为线索,将亲情、匠心、乡愁等主题巧妙串联,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这种叙事结构不仅增强了文章的连贯性和感染力,也为读者提供了全新的阅读体验。通过对水这一意象的反复运用,作者成功地将个人情感与时代背景融为一体,展现了高超的叙事技巧。正如《赶渡归舟》中所写:“江河悠悠,流水涓涓。艄公一边划着岁月之舟,母亲一边唱着这首老少都会的歌谣。每当涨潮,她望着一江浊水说,从这里出发,就能坐上大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水不仅是物理的存在,更是情感的载体,它将亲情、匠心与乡愁编织成网,最终抵达一个名为“岁月静好”的温暖港湾。

梁沃的文字最终抵达的是与读者的精神共鸣。她通过对亲情、匠心、乡愁等主题的深入探讨,让读者在阅读中感受到温暖与力量。这种共鸣不仅是情感上的认同,更是对人生态度的启示。梁沃的散文传递出一种豁达的人生哲学,让我们在时光的流转中学会珍惜当下,拥抱未来。正如《赶渡归舟》中所写:“走在来时的路,一边是过去,一边是未来;站在历史的拐点,右岸是现实,左岸是理想。”这种豁达的心境,将伴随我们在人生的航程中,勇敢地面对挑战,迎接每一个温暖的相遇。

在《我在木兰舟上等你》这部散文集中,梁沃以水为笔,以时光为纸,书写了一曲动人的生命赞歌。她的文字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了文化的厚重与生活的美好,更让我们在精神上得到了升华。这种豁达的心境,将伴随我们在人生的航程中,勇敢地面对挑战,迎接每一个温暖的相遇。



作者简介:余柱权,钦州浦北人,毕业于北部湾大学,曾任北部湾大学云汉诗社第十八届社长,现为钦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任钦州市岭南诗书画院理事,在钦工作。作品发表在《天涯闻谈》《北部湾大学校报》和云汉诗社《守望》等。“人生浩荡,我爱写诗更爱诗本身。”


在时光的褶皱里,打捞亲情的温度


余柱权


合上梁沃老师的散文集《我在木兰舟上等你》,窗外的暮色正漫过书页,那些关于渡口、灶台与旧木床的文字,却在心底泛起温润的光。这部以钦州风物为底色、以亲情为经纬的散文集,没有宏大的叙事,却在烟火日常的褶皱里,藏着最动人的人文关怀——家庭和谐不是完美的标本,而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用理解、包容与爱编织的动态平衡。

一、渡口边的守望:代际对话中的理解生长

书中“班渡归井”一章里,七岁的“我”跟着当老师的母亲家访,从钦江东到钦江西,在竹筏与渡口的颠簸中,目睹了母亲为劝辍学学生返校的执着。那个需要母亲背着药篓、提着中草药穿越雨雾的雨天,那个因学生堂姐调侃而赌气拒绝家访的童年,那些在平南古渡听艄公讲马援将军故事的黄昏——这些碎片拼贴出的,不仅是钦州水乡的教育图景,更是一个女儿对母亲职业身份的渐进式理解。

这种理解在“爱的构成”中达到更细腻的层次。老式竹床的吱呀声里,藏着母亲对旧物的执念(“这是生活必需品,一个都不能少”),也藏着女儿对现代生活的向往(“妈你要跟得上时代”)。当女儿假装“躲猫猫”逗乐因病痛而焦虑的母亲,当全家人为母亲崴脚后的康复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些充满生活质感的细节,展现的正是家庭关系中最珍贵的部分——不是谁说服谁,而是在差异中学会倾听,在碰撞中生长出更坚韧的联结。正如文中所言:“爱是一种力的结构,从心底流淌,经真情塑形,风雨锤炼”,这种力,是母亲保留老木床的固执,也是女儿最终理解这份固执的柔软。

二、灶台上的传承:烟火气里的生命教育

“烟火人家”篇章里,从“粽”是你最好到“沙蟹汁的滋味”,从“武村牛巴香满巷”到“高汤煨蚝养粤韵”,梁沃笔下的钦州美食从来不只是味觉的记忆。母亲床头那个装过饼干、药瓶,最终成为“童年甜美记忆容器”的铁皮盒,父亲用红布包裹两米长竹竿进城时的“解放军进城”派头,这些与食物相关的日常仪式,构建着家庭的文化基因。当女儿追问“房间要久不久装修一下”,母亲却坚持保留泛黄的蚊帐与老衣柜时,冲突的背后是对“家”的不同定义——女儿渴望现代舒适的物理空间,母亲更需要熟悉物件构筑的情感锚点。

但这种看似对立的需求,最终在相互妥协中达成和解。女儿悄悄拆洗蚊帐,母亲接受女儿帮忙挪动旧物,甚至在师范同学聚会时,那些带着绰号(“开口枣”“蚊子”)的欢笑,那些翻看泛黄毕业照时的追忆,都在提醒我们:家庭的和谐,需要每一代人既守护自己的情感需求,也尊重他人的生命记忆。就像母亲床头的旧衣柜,阿公用“婚姻永固”的漆语寄托的祝福,最终在女儿的镜头下,成为跨越时光的温情注脚。

三、鼓声中的共鸣:文化血脉里的精神传承

书中关于烟墩大鼓的描写尤为动人。阿公制作牛皮鼓时“每一刀都沉重而缓慢,仿佛在与往昔岁月做最后的告别”,那面诞生于黄牛离世百日的大鼓,不仅是对手艺的传承,更是对情感的延续。当鼓声在节庆中响起,“号令群雄的锣鸣初现,启鼓之音犹如惊蛰春雷",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场民俗表演,更是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地域的文化记忆复苏。年轻女孩复古身披树叶参与擂鼓的场景,学生方阵成为比赛主力的细节,暗示着传统文化在代际传递中的新生——老一辈的坚守(如阿公对制鼓工艺的精益求精)与年轻人的创新(如赛事中的民族服饰设计),共同构成了文化传承的完整生态。

行文至此,那些关于渡口、灶台与鼓声的故事仍在回响。梁沃老师用女性特有的细腻笔触告诉我们:家庭和谐从不是没有矛盾的真空状态,而是在理解中化解差异,在传承中创新,在时光的褶皱里,始终保持着对彼此的看见与珍视。正如木兰舟永远在水中等待,真正的亲情,也永远在理解与包容中,为我们预留着温暖的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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