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理论专家、军旅作家孙魁散文集《母爱伴我行》之十八-中国旅游文化网

军事理论专家、军旅作家孙魁散文集《母爱伴我行》之十八

来源:旅游文化网 | 作者:孙魁 | 发布时间: 2023-08-30 | 484 次浏览 | 分享到:

编者按：孙魁，一名退而不休的职业军人。1958年出生，中共党员，大本学历，武警总部原军事（政策）研究室主任、甘肃省总队原副司令员，军事理论专家（中国军事科学学会理事）、军旅作家，多所大学客座教授、中小学名誉校长。退休后担任过中国人生科学学会党支部书记兼副会长。

孙魁从军40余载，坚持一手持枪习武，6次荣立三等功；一手握笔耕耘，曾组织和参与起草《中国人民武装警察法》，作为副主编组织编纂《中国军事百科全书》（第二版）武警部队两个分册，先后写作发表数百万字理论著作及文艺、新闻作品，并屡获国家和军地各类优秀成果评选及有奖征文大奖，其中主笔完成的《论武警部队处置群体性事件》《武警军事工作特点规律研究》《武警军事理论创新与管理》等四部专著分获国家社科基金军事学优秀成果一、二等奖，个人代表著作有《情注橄榄绿》《育人贵在明理》《武警军事实践与思考》《武警建设讲座精选》《母爱伴我行》《锦绣山河颂》《劳动美之歌》《2020抗疫故事选讲》《讲党课诉衷肠》等。

2016年，写作出版散文集《母爱伴我行》，随后在全国开展“感恩母爱•孝行天下”主题公益巡讲，以《母爱伴我行之家国情怀》《母爱伴我行之家教家风》《母爱伴我行之奋斗人生》《母爱伴我行之孝行天下》《母爱伴我行之爱国责任》《母爱伴我行之核心价值》《母爱伴我行之立德树人》《母爱伴我行之思政教育》《母爱伴我行之劝学记忆》等17个系列讲题，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从理论与实践结合上，用众多亲历感人故事解读人生意义和价值、畅谈人生圆梦体会和感悟，先后应邀到20余省区市演讲200多场次，赢得除幼儿园小朋友以外的广泛受众群体普遍欢迎和赞誉！众多媒体和网络平台纷纷予以报道。

2020年，创作和自费出版《2020抗疫故事选讲》（叙事诗上、下册），赠送给有关学校、单位和社会组织，并于2020年9月正式开启“2020抗疫群英故事公益宣讲活动”，从多角度诠释和弘扬伟大抗疫精神，激发国人的爱国主义情怀、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和社会主义信仰，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助力加油！

孙魁的公益演讲，还有歌颂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系列课题，以及党政军机关行政文书写作系列课程等，也深受广大听众普遍好评。

孙魁在进行公益巡讲的同时，给主办单位、听众赠送其写作和自费出版的大量书籍，被人们誉为“有大爱的人”。

基于当下社会中华传统家教文化严重缺失现象，导致家庭矛盾成为影响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因素，本网征得孙魁先生授权，将散文集《母爱伴我行》全文分期刊登，以飨读者。

2016年国庆节，红军老战士王定国为散文集《母爱伴我行》题词。

弥缝父爱的缺憾

父母之爱，是一种社会属性的爱，但首先是一种自然属性的爱，可以说，自然属性是其本源，社会属性是其升华。

一般而言，母亲对于儿女的爱，通常是纯洁无瑕、甜蜜无私的；而父亲对于儿女的爱，往往充满良苦用心和神奇力量。父母之爱的有机融合，对于儿女情感世界的顺利与健全发展，有着天然的互补性和难以替代的弥缝作用。

父母给予儿女的爱，堪称丰富多彩、千姿百态：既有世代相传的儿女情长，也有顶天立地的阳刚之气；既渗透在平凡点滴的日常生活之中，也贯穿于澎湃浩荡的事业奋进长河；

既表现为谋求衣食温饱的劳作、奔波和抗争，也体现在满足儿女求知欲、进取心、成就感的人梯精神和导航作用；既是默无声息的，也是岁月无形的……

2007年夏天，作者与女儿孙丽莎在湖北省荆州博物馆留影

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成长，拥有父母双份的完整的爱相伴相随，那一定是非常幸运和幸福的，哪怕当时自己并不一定觉得；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感受的积累，人的情感一旦成熟起来，至少会品味出父母之爱所合成的情感“添加剂”，该是何等的甘甜、何等的纯真、何等的珍贵。

如果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特别是童年、少年时代，阶段性缺失或长期不能享有基本的、正常的、健全的父母之爱，那么在其情感世界里，必然留下或长或短的爱的盲区、或多或少的亲情缺憾、或大或小的心灵创伤。民间常说的“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爹的孩子无根靠”，正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父母之爱的健全与否，对于儿女健康成长特别是心理和情感的健康发育是多么的重要！

儿女享有健全、健康的父母之爱，是幸运、幸福的；如果缺失了父爱或者母爱，可能会是不幸的，也可能会是另外一种特殊的幸福形态。

我在４岁多的时候，就不幸失去了父爱。我生身父亲的形象，在我幼小的记忆中非常模糊，至于他所给予我的爱，我就更没有什么印象了。

唯有一件事情，却深深地埋在我幼小的记忆之中。那是一天早上，不知因为何故，爸爸朝着我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一顿。我委屈地叫着妈妈，妈妈却没有理睬我，她只顾做自己的事情。见状，我在一种孤独无援的心理支配下，越哭越来劲，越哭越想哭；继而，爸爸再次挥舞巴掌，连续向我的屁股袭来，使我的肉体感觉从疼痛直至麻木。于是，我便停止了哭泣，干脆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妈妈那毫无表情的面容，多么希望能从她那儿得到一点温暖啊！不晓得过了多少时辰，妈妈终于开始给我穿衣服，并心疼地、慢慢地用手指抚摸着我那被打得满是红肿的痛处。妈妈沉默无语，神情是那样的严肃而凝重。事后我曾想，我也不知犯了什么错，怎么会挨爸爸的打呢？当然，那时候我还小，也许犯了错，根本就不知道是错。不过，也说不准，是不是爸爸妈妈因为我的缘故，相互赌气来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当时就不应该哭喊，而应给他们一些安慰才是。

后来我长大了、记事了，从母亲对我讲述的有关故事中，知晓我享有父爱的一些片段，了解到我的爸爸是非常爱我的，对我的培养教育也非常上心。

我的生父，是新中国成立前先被国民党抓壮丁、后参加革命的一名人民解放军南下军官，曾荣立过二等战功。他是一个特别善良和富有人情味儿的军人，而且极具事业心、责任感。在他31岁那年，我的出世给他带来了许多快乐，使他平添了几分做父亲的自豪。他工作之余，经常长时间地把我抱在怀里，亲吻啊、逗乐啊，有时看着我那可爱的样子，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乐开了怀；后来又教我牙牙学语、扶我学走路，常常因为我的聪慧和学有所获，他在母亲面前欣喜和得意地露出几分成就感；再后来，他又送我上了当年宜都县城最好的幼儿园，使我步入了最初始的社会化进程，我在那里结识了许多小伙伴儿，大家天天在一起做游戏、学识字、唱儿歌、踢皮球。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奔跑着抢踢皮球，不小心被重重地撞倒在地，因而至今在我的左小臂外侧，还残留着一条凸显约有四五厘米长的伤痕。打那以后不久，我的生父就突然去世了。

生父给我的爱的确有限，但其分量却很沉重。之所以说其沉重，既是因为他留给我的可供回忆和享用的东西太少，也是因为他的过早离世使我比一般孩子陡然“矮”了一大截子，以至于我的心灵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总是笼罩着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阴影。而最终真正把这沉重的爱化作我人生无穷力量、激励我奋发图强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其他任何人，是我人生第一个最值得敬重、也是最好的老师——我亲爱的母亲！

当有的同学诬蔑我的生父是历史反革命、我委屈地掉着眼泪回到家中时，是母亲为我擦去脸上的泪痕：“孩子，别理他们，他们不知道真实情况，犯不着跟他们生气，你爸爸的不白之冤终究会弄清楚的。你一定要相信，你爸爸是个大好人，他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我就希望你长大成人以后，做一个像你爸爸一样，一心一意为人民谋利益、踏踏实实为部队做事情的人，把他未竟的事业进行到底！”听了母亲的劝说和她为爸爸所作的担保，我心里似乎一下子敞亮了许多，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和道理。

当有的同学谩骂我是寡妇的灾星儿子、想着法子无故欺负我并追赶到家门口时，又是母亲以她那教师的素养为我解了围：“同学们，我们每个人原本都是有父母，也是希望父母长寿的，但由于个人和家庭的遭遇不同，自己的父母或早或晚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如果因为谁的父亲或者母亲不在世了，大家就来歧视和欺负谁的话，那么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是会有更多的人要受到这种无辜的歧视和欺负吗？同学们在一起不容易，是缘分，就像自家的兄弟姐妹，不论是谁失去了亲人，我们都应该给予几分理解和关爱才对啊！”母亲的一席话，不仅说得那帮歧视和欺负我的同学羞愧地无言离去，而且也使我的心里暖融融的。

当有的同学攻击我学习成绩好是只专不红、我一度感到极度彷徨和苦恼时，还是母亲带着父母双份的爱给我解开了思想扣子：“孩子，学习成绩好没什么错儿，这正是我们做父母的所期待的，也是将来投身于国家建设所需要的。想当年，你爸在世时，还很认真地对我讲过，由于出生和成长在旧社会，他这辈子错过了读书上学的好时光，没学到什么文化，但一定要想办法让我们的孩子多读书、读好书，切实多掌握几套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在母亲的不断激励下，我把父亲的遗愿深深铭刻心底，更加刻苦努力地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从小学念到高中，乃至于在部队提干后几经拼搏上了大学，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同龄人中处于领先行列，正因如此，才使我事业的持续发展有了厚实的基础和相应的潜能。

在我的成长途中，由于母亲总是在关键时候，给我诠释我渴望得到而又无法直接得到的父爱之谜，同时，将有些本应以温柔方式给予的母爱，却以厚重如山的父爱传递给我，使我从中不仅享受着温馨和真爱，而且学会了发奋与坚强。

所以我要告诉世人，我虽然客观上存在父爱的缺憾（尽管后来有了继父，父爱的缺失也难避免）——这是无法改变的历史事实，但是，我因为有一位超乎寻常的母亲，她把自己连同父亲生前对我的全部感情寄托，加倍地倾注到了对我的艰辛抚养和精心培育中，使我在成长过程中始终感觉父亲没有走，他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都在和母亲一道给我指方向、掌舵盘，都在鼓舞我朝着既定的目标加油奔跑，从而使我的父爱缺憾得到了较好的弥缝，也使我在继承父亲遗志的道路上光荣地跨入了职业化军人的行列。

我衷心感谢我的母亲，她用伟大无私的母爱，成功地弥缝了我心灵深处那永远的父爱缺憾！

1989年8月，作者与童年的女儿和侄儿在一起的情形

正因为如此，当我有了孩子、做了爸爸以后，不论工作多忙，从女儿出生的那天起，我就始终有一种把父爱加倍地给予孩子的强烈冲动，并用实际行动把我所缺失的父爱一同补偿给我的孩子。也许是这一点起了重要作用，才使她一路健康走来，不仅具备了健全的人格，而且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品学兼优、学校推崇、老师赞赏、父母省心的好学生。

2016年11月写于北京世纪城远大路２２号。

我曾答应带母亲到北国赏雪的

在我幼小的记忆里，故乡湖北宜昌宜都的冬天，很少下过让人开心、称快的大雪。偶尔盼来雪花点点，也不过稀稀落落，似过眼云烟，地上根本积不下雪，脑海里自然也就留不下什么雪的印象。

不知什么缘故，在我的童年、少年岁月里，每到冬天，我就苦苦祈盼着下雪的日子。可能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也许是对雪的好奇、对雪的渴望，也许是雪于我的今日乃至于明天都预示着一种好的兆头，也许是雪的纯洁无瑕正如人生向往的一种美好境界……

但常常在祈盼之中，我又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纳闷：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同顶一片天，北国之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封就是整整一个冬天，把人与自然融合得那么亲密无间；一飘就飘洒个不停，似乎把满天的“星星”都撒落到了人间，不仅整个大地银装素裹、晶莹透亮，而且陶醉于雪的星空和大地的人们，也一个个披上了温暖亮丽的洁白衣裳。这情景，这画面，这感觉，多么富有诗意，怎不令人神往和遐想？

同顶一片天，而江南之冬，则雨水不断，偏偏难得见到一场雪，若户外出行，到处都是泥泞满路，凉风飕飕，刮得人寒彻刺骨啊！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景色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世界！

特别是当我吟咏到“燕山雪花大如席”“风吹雪片似花落”等赏雪的千古佳句时，我开始曾埋怨自己没有出生在北国是一种遗憾，后来便用心地编织着观赏雪景的梦想，不只一次萌生“一定要到北国去看雪”的冲动！

也许有人会说，如果把观海潮起落、游蓝天白云、上雪域高原，甚至留学西洋、周游世界作为梦想，尚在情理之中，而仅仅把欣赏一场大雪作为一个梦想，是不是未免有点可笑与微不足道？不管你怎样看这件事，反正我那时候真的就是这样想、这样期待的。

期待中的时日，总是特别漫长。又是一个下雨天，我带着疑惑和不解，问我妈妈：“这天公怎么搞的，老是雨下个不停，为什么不给我们这儿下一场大雪呢？”

“你以为雪是哪里都可以随便下的呀？”妈妈回答我：“你要想看大雪啊，长大了，就自个儿闯过黄河，上北国去看，那儿什么洁白、美丽、奇特、壮观的雪景都能看到。”

听了母亲的话，更增添了我对雪的神秘感和一睹为快的向往之情。

于是，我在心里暗自盘算：等我长大了，我不仅要自己去北国看雪，还要带我的母亲一块儿去，让她老人家也跟我一起饱饱眼福。

1976年冬天，我带着政府的厚望与亲人的嘱托，当然也带着个人包括赏雪在内的许多梦想，应征入伍到了湖北孝感，成为一名光荣的武装民警战士。

那时候，当武装民警战士可吃香、可自豪啦，一换上军装，上衣就是四个兜，神气得很呀，那穿着、那派头儿，可是“享受”解放军干部的待遇呢！

记得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生活，是在孝感军分区卫家店教导大队度过的。

孝感是个有着美丽传说的地方，黄梅戏《天仙配》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虽千百年过去了，但至今仍有许多游客纷至沓来，饶有兴致地参观“董永故里”呢！还有驰名中外的“孝感麻糖”，也为孝感的知名度增添了不少色彩。

孝感，北与河南信阳接壤，所以，它冬天的气候，似乎与我的宜都老家有所区别。

可不是吗，大概在我们新兵训练刚一个月的样子，就降了一场大雪。那是自我记事儿以来，在南方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雪，地面积雪足有十多厘米厚呀！

我原以为观赏降雪是件最美好的事儿。可那天起床号响过之后，班长对我们说：“外面下大雪了，今天早晨出操的任务，就是扫雪清场。”我急忙跑到门外一看，雪早就停了，但只见屋顶积雪很厚，地面道路和操场根本就分不清楚了，所有树木都被压弯了腰，平时好看的和不好看的都披上了银装，整个世界简直成了银网一张、冰窟一座。

我看着看着，竟然入了神，心里还情不自禁地生出感慨： “喔，原来真正的迷人之处，并不一定在降雪本身，而在它冰封雪覆的新鲜景象所带给人们的悄然无声的变化。”

不管怎样，虽然没能见证这场大雪的降临过程，但终算有幸置身于这向往已久的雪景之中，我的心情还是格外爽朗，因为我毕竟有机会站到了梦想成真的白茫茫的一片银色世界上……

“这美景，照张相寄给母亲，让她与儿一同分享该有多好啊！”我正这样想着，中午，真的有一位拎着手提照相机的摄影师，来到了新兵训练营地。他可能早就摸透了我们新兵的心理，一来初换戎装，二则巧逢瑞雪，谁不都得留个影、作个纪念。这样一来，那个摄影师那天可真是生意兴隆啊！

午休时间和下午操课间隙，新战友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那个摄影师围得水泄不通。

那会儿，时兴照方二寸的。我选择在两棵不高的小松树中间，就着一身训练冬装，腰带也没有解下，还有那踩冰踏雪的棉鞋，半蹲着、左手握一束树枝，也照了一张方二寸的黑白照片。

这张照片，就成了我步入军旅生涯的一张定格相。

照片一到手，我就迫不及待地给母亲寄了一张，并在信中告诉母亲：“这张雪景照片，很有纪念意义，希望母亲能够喜欢。今后找机会，我一定要带您去北国观赏雪景。”

母亲很快就给我写来了回信：“照片的确照得挺好，表情好，意境也好，好男儿，就是要傲雪迎春、与松同长！”

后来，我按照母亲的吩咐，把这张照片加洗和放大若干张，分别寄给了我的外婆和其他一些亲戚朋友……

说实在的，这张照片的确很珍贵。它是我赏雪梦想成真的第一个镜头，也是我穿上军装的第一张留影，还是我入伍后在父老乡亲们面前的第一次亮相。那表情及笑容，不是我自己说，许多亲朋好友都讲：青春、自然、淳朴、耐看……

有时回忆起来也是，在我从戎30余年的岁月里，每次翻看老照片时，还就是在这张照片前停留欣赏的时间最长；而在我所有的照片中，也数这张照片加洗和放大的数量最多、散发的范围最广。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当我从戎20个年头的时候，一个意外和潜在的机遇，使我真的闯到了北国，并且进了首都，成为武警部队最高领导指挥机关的一员。

那年冬天，我悉心观赏了一场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就整体而言，大雪真是博大呀！随心所欲地飘飘洒洒，重重叠叠地从天而降，堪称广被大地、覆盖一切，把世间万物都装点得那么洁白，那么静谧，那么美好！再从单个来看，一片雪花又含有无数的结晶，一粒结晶又有好多好多的面儿，每个面儿都反射着银光，所以，雪才显得那样的洁白与高雅。

我一边观赏，一边思索，对雪，隐隐约约有了初步的概念。哦，雪给人的感觉，原来如此妙哉：亲近至极，暖意融融，美好得让人叫绝，幸福得让人净化，能够帮人消除和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回归到天人合一的大自然中……

当我尽情地观赏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时，我忽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已经去世十几年的母亲——我曾答应过她，一定要带她到北国赏雪的呀！

做儿子的，对母亲的承诺，无论如何是不能食言的，可我怎么就食言了呢？

大雪，在漫天飞舞。我的思绪，也在漫天飞舞：母亲生前，我虽没来得及带她到北国赏雪，但母亲在九泉之下应该是有所感知的。

近些年来，南北气候互为交融，南方的炎热，逐渐驻足北国的夏天；北国的冬雪，也时而在南方老家不吝光顾。

有道是，“雪深一尺，则入地一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总算寻找到了与母亲交流的使者——北国的雪。我相信，母亲可能早已感受到了它的洁白、美丽、奇特、壮观。

那场大雪不知道下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在雪中伫立了多久……

又是一个北国之冬，又是一场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这却是母亲去世二十几年后和将要诞辰70周年的日子，也是2006年北京的最后一场大雪。

我还是像十多年前一样，久久地伫立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之中！我借着清新的空气，也沾着“入地一丈”的灵气，与我的母亲交流着阴阳世界二十几年的思情别绪，我的耳边再次回荡起母亲当年激励我观赏雪景的话音：“你要想看大雪啊，长大了，就自个儿闯过黄河，上北国去看，那儿什么洁白、美丽、奇特、壮观的雪景都能看到……”

的确如此，什么洁白、美丽、奇特、壮观的雪景，我们都看到啦！而且，在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暖融融的景色里，我远远地、慢慢地跑着扑向母亲的怀抱：“妈妈，我早已长大成人，这不，我又来带您到北国赏雪了，您可要跟我一块儿好好饱饱眼福呀！”

在那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的世界里，我们母子俩紧紧地、长久地拥抱在一起，虽是默默无语，但说什么再也不肯相互分离！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仿佛真个是消除和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进入了纯洁无瑕的一种美好境界，回到了天人合一的大自然中……

2007年元旦写于北京世纪城远大路22号；先后发表于《楚天金报》2007年2月14日第二十版，文学期刊《橄榄绿》2007年第三期，并获得该刊当年度优秀散文奖。

北国雪景

胸怀大局的母亲

大局是什么？按《现代汉语词典》解释，就是整个的局面或整个的形势。大到一个国家、一个政党、一支军队，小到一个地区、一级组织、一个单位，都拥有不尽相同的大局，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和时局变迁不断发展变化。

那么，一个家庭有大局吗？当然有。家庭的大局，我理解，应该是维系家庭和谐稳定与健康发展的整体局面。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它都是客观存在的。

家庭成员长期生活在一起，免不了会面临一些困难和问题，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和意见，如果没有大局意识，相互间不能达成谅解、形成默契、求同存异，就很难和睦相处、长期与共，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

现实生活中，许多家庭关系的破裂，原因可能有多种多样，但其中有一条是共同的，那就是由于缺乏大局意识，或者失去维护家庭大局的底线所致。

由此，我联想到我的母亲。母亲已经去世23年了，而她顾全家庭大局的往事，还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甚至浮现在我的眼前——

母亲虽然有文化，但命运不好；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艰难地操持着一个中途组合、家大口阔、矛盾重重的家庭，但她很有大局意识，很具长远眼光，很能委曲求全，硬是用她的超常智慧和人格魅力，把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从散摊儿的边缘挽救过来、维持到底，直至她生命的终点。

1971年春，刚过34岁的母亲，带着12岁的我和8岁的弟弟，再次改嫁，进了继父孙书尧的家门。

当时，母亲从第二次婚姻的失败阴影中走出来才半年时间，心灵的创伤尚未来得及愈合，眼角的泪痕也还没有完全消失。

其实，母亲是下决心不再嫁人了的。当她结束在当阳3 年噩梦般的第二段婚姻，带着我们兄弟俩再度返回娘家枝城时，她曾对外婆说：“像这样半途嫁人遭罪受辱的，真不如一个人带着孩子，慢慢地往前奔呢。反正孩子也一天比一天长大，一天比一天懂事，一天比一天有盼头了。”外婆倒是不无赞同地点了点头。因为外公去世早，外婆一直没改嫁，所以她就免受了这些类似半途婚嫁可能遭受的罪和苦。

那年腊月，母亲到枝城街上去剪头，邂逅一位早年的故知。她见母亲收拾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一见面，就亲热地拉起了家常：“哟，这么多年不见了，还是像做姑娘一样，打扮得这么漂亮、利落呀！现在生活怎么样？把家安在哪里啦？”

“哪里还能跟做姑娘时比呀。我现在没有家，一个人带着俩儿子，刚从当阳搬回来，住在娘家……”说着说着，母亲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那人一听母亲这么说，不仅没给予同情和安慰，还越发来劲儿了：“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个吃商品粮的吧。那人是东北人，特别厚道、踏实、可靠，就是咱镇上中南冶金地质勘探公司六○七队的，又是国家干部。他的老婆是不久前生病死的。他比你大不到10岁，就是负担重点儿，有5个孩子，小的还有两三岁多的各一个。人家说了，什么条件都不讲，能续一个贤妻良母就行。”

“谢谢你的好意！我是下决心不嫁了，想清苦地、平静地把俩儿子好好带大，这辈子就算完成任务。”母亲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对方。又说：“我婚姻上的不幸，对我打击太大了。如果再有个什么闪失，我这一生可就彻底交代了！”

“不会，绝对不会的。”那人设身处地而耐心地对母亲说：“你现在嫁给他，眼前是苦一点，但从长远看，应该说甜头更多一些，起码你们母子三人可以搬到镇上来住嘛，你的两个儿子马上就可以到人家子弟学校读书吧，还有户口问题早晚也有望解决呢……”

听了这一番话，母亲似乎有些动心。心想，做母亲的，吃苦遭罪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吗？只要对孩子们成长有利，就是最大最重、最要紧的事情。但又转念一想，如果双方结合，光是孩子就有7个，说不定还得再生一个，加上两个大人，十口人生活，仅靠他一个人的工资，那生活的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要是真的人好心齐的话，困难即使再大，也并不可怕，怕只怕……母亲这样在心里寻思着、权衡着、犹豫着，觉得这个决心实在是太难下了！

那人看透了母亲的心思，便说：“你就别再犹豫了，困难和光明哪头重、哪头轻，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看干脆‘快刀斩乱麻’，现在我就带你去见人，行不行先看一眼，心里有底儿了，回去考虑好了再作决定。”她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母亲去了六○七队队部办公所在的枝城镇政府大院。

当年说起镇政府，那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加上枝城又是古丹阳老县衙所在地，就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六○七队是个正县级单位，那年月、那地方、那种情况下，能够在“县衙门”嫁个人，进进出出的，也还算得上风光吧。

这种事儿，不见面不要紧，一见面就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感性认识。没想到，母亲还真的动了心，的确对对方有个厚道、踏实、可靠的印象。同时，母亲似乎觉得有责任和他一道，来拉扯和抚育这帮孩子成人。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才奠定了母亲走进孙家门之后，至死维持家庭大局、谋求家庭幸福、促进家庭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坚定信念。

而真正进了孙家门，过起那些穷日子来，母亲才算彻底领教了什么是生活的困苦、痛楚与辛酸！

一大家子人生活，一帮小孩要吃、要穿，还要上学，全靠继父当年每月72元的工资，全靠母亲一人里里外外张罗，其不易程度真是可想而知呢！

你想想，现如今，一对年轻夫妇养育一个孩子，好多家里还要请保姆。那时候，一个母亲侍候这么多孩子，而且是重新组合起来的家庭，有血缘关系的还好说，没有血缘关系的，那可是轻不得也重不得呢，实在太难为母亲了。

母亲平时给孩子们盛饭，分配食物，洗衣浆衫，购买学习用品等，都得做到一碗水端平，做到不偏不倚、不分彼此，唯恐有点滴的不周到，伤了孩子们的感情，惹得继父不高兴。

特别是每逢新年春节，给孩子们做些好吃的，买点好玩的，添置件新衣裳什么的，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要求父母必须履行的义务和程序，不然似乎就不叫过年了，哪怕家境再不好，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按惯例，每次过春节，父母都得设法给我们八兄弟姐妹每人缝制一件新衣裳。记得有一年，家里事特别多，加之继父身体不好，病了几个月，使本来就很拮据的家庭经济显得异常紧张，并且还欠了一些外债。临近年关，一连好几个夜晚，我发现母亲与继父在合计给我们做过年新衣的事儿。有一次，我隐隐约约听见：“如果像往年，给每个孩子都缝一件，把找人借来的钱全部打进去也不够，况且过年这些天，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不说，还得招呼亲朋往来、人情世故什么的，这账怎么也算不过来呀……”

沉默良久，母亲才对继父讲：“我明天跟老大（兄弟排行我最大）做做工作，让他和他弟今年春节将就一下算了，反正他俩的那些补丁衣服还挺结实的，等以后家境好了，再给他们弥补也行啊。”继父答：“这怎么好呢？不然，就干脆一个也不给缝了。”母亲斩钉截铁：“那不行！如果这样，孩子们心理不平衡，外人也会对我这个后娘说三道四的。”

我再也按捺不住了，一骨碌从被窝儿里钻出来，一下子跪在了母亲和继父的面前：“爹，妈，我求求您们，就按母亲说的办吧，我和弟弟绝对没有意见。您们做父母的难处，儿太理解了，平时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是暂时无力相助呀！今后儿成事了，一定会好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的……”

两位大人听了我的话，都止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双双把我扶了起来：“大儿子，好儿子，你真是让我们太感动了！”

这一年，我兄弟俩过了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春节。若干年以后，当我翻到那年春节我俩背着父母，专程到镇照相馆照的那张穿着补丁衣服的过年照时，我曾对弟弟不无感慨地说：“那年过年，我俩虽然没能穿上新衣服，但在我心里，不仅有了追求新衣服、而且有了向往和开创新生活的强烈意

念。这不正是古人所说的，穷则思变吗？”

母亲在讲大局方面，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那年在外人的挑唆下，继父受其孩子们影响，把我母子三人分出来单独开伙的一段日子。

这事儿，要搁在一般人头上，可能早就支撑不住了，这个家庭也可能早就散摊儿啦。而我的母亲，为了孩子们健康成长，她通过充满信心的不懈努力、顽强付出，甚至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最终以真情诚意感动了上帝，挽回了危局，使险象得以消弭。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六○七队的干部职工都是吃“皇粮”的，在当地人眼里，都得高看几分。所以，正宗的六○七队人，即当年从东北成建制移居南方的东北人，他们不仅充满了自豪感和优越感，而且看不起当地人，尤其像我母亲这样半途嫁给东北人的当地人。

那些家属，大多是在家里闲养着的，闲着没事，就常聚在一块儿侃大山、嚼嘴舌，今天说张三家的媳妇不怎么样啦，明日又道李四家的婆婆太厉害啦，等等。

我的母亲因为家务事太多，没有闲工夫“入伙”；再则，也对说三道四、评头品足这类事儿实在不感兴趣。天长日久，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母亲就成为那些闲侃家属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母亲讲卫生、爱干净、会收拾，既注意自身形象，又把这么一帮孩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利利索索、干干净净。这本来是作为一个女人和母亲的本分，应该无可厚非。可话到了那些家属嘴里，就变味儿了：“你看那个姓张的后老婆子，整天打扮、臭美，显摆什么呀？真是穷嘚瑟！”

六○七队人的亲戚朋友，大多远在东北，要到南方串个门是很稀罕的，所以一年四季难得“有亲朋自远方来”。而我们家就不一样了，母亲是本地土生土长，亲戚朋友基本都在附近；再则母亲人缘好，大家都愿意到我们家来做客。虽然那时候没有什么好吃的，但亲戚还是越走越亲，朋友也是越走越近。这本来是人之常情，可话到了那些家属嘴里，却就不中听了：“你看那个姓张的后老婆子，自己带来两个儿子吃人孙家现成的不说，还吃里爬外，隔三岔五弄些亲戚朋友来家里造，就是家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呀！”

类似这些嘴舌，因为纯属胡扯、毫无道理，所以母亲从来就不屑辩解、不予理睬。

然而，谬误重复一千遍，可能就成了真理。开始继父对这些嘴舌，并没怎么在意；后来，他的孩子们在外人的怂恿下，与母亲闹意见时，也重复着这些毫无根据、似是而非的嘴舌，才使他也随之闹起心来。

后来我想，如果继父对自己孩子们的举动早有个明确态度，事态也许就会止于萌芽。遗憾的是，继父没有及时地表达他内心的倾向和意愿。

在这种情况下，继父的孩子们越闹越来劲儿了，经常故意与母亲作对，挖空心思惹母亲生气，有时甚至与母亲大吵大闹。这样一来，那些家属便有了用武之地，不仅搭起台子来我家门口看“戏”，而且暗地里总是给继父的孩子们出些馊主意，教他们如何与继母作对……

如此这般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被内外夹攻的母亲，常常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我弟弟见状，曾有好几次看不过眼了，欲上前给母亲帮腔儿，都被我拦了下来：“老弟，你可别帮倒忙，你要一上，那局面就更加乱套啦！”

每当争吵发生，我就在一旁劝我的母亲：“妈，您一定要息怒，跟他们生气犯不着，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啊！”

而继父呢，多数情况下是沉默无语。因为一边是他的从小失去亲娘的孩子们，一边是半路上的妻子，他往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直到有一天，继父的几个大孩子中竟然有人对母亲动手动脚了，母亲才忍无可忍地进行了本能自卫。

这一自卫不要紧，他们便从屋里跳到屋外，大喊大叫起来。顿时，看热闹的人剧增。

面对这种场面，平时少言寡语的继父，脸面再也没地方搁了，便大吼一声：“吵什么吵？你们吃饱了没事干呀，还嫌我活得轻松是吧……”

继父及其孩子们，还有我的母亲，火气都爆发了。当时，我尽力劝了这边、劝那边，结果呢，都不管用，矛盾一时无法调解。

接下来，只能是长达好几个月的“冷战”分居生活。幸好，我们家住六○七队家属区第二栋中间门一层的一个大号加一个小号房间，有两个厨房，于是，我们母子仨主要用小号，继父带着他的孩子们用大号，各自开伙，自力更生。

在那些日子里，我最担心的就是怕母亲挺不过去。因为，她时常淌着伤心的泪，对我们兄弟俩讲：“儿子啊，是娘对不起你们，是娘害了你们，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了……”

我说：“妈，您可别这么说，是我们俩拖累您了。您可得挺住啊！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很快就会长大成人的，到那时，您就跟着享清福吧！”

母亲若有所思地对我们兄弟俩说：“你们放心好了，娘绝对不会有事的，娘不把你俩拉扯成人，就对不起、也无脸去见你们的生身父亲。娘会竭尽全力去做他们的思想转化工作，使他们能够早日回心转意。”“你俩当前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切莫为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分散精力、影响学业和前程。”母亲擦干泪水，语气坚定地安慰和鼓励着我和弟弟。

分别开伙几天之后，我担心地问母亲：“妈，您得想想辙啊，这样长期下去，恐怕不是个办法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母亲对我表露心迹：“既然你继父决定要分开过，那就先过一段时间再看吧。现在急着去做他的工作，也很难有好的效果，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领悟的，对外人的话怎样听、对孩子的爱如何表达，才真正有利于家庭和睦，有利于孩子们抛弃世俗偏见，有利于维护他一家之长的形象和权威。”

听了母亲这一席话，我心里才多少有了些底。于是，我更加坚信母亲会把握好大局的。

那些“冷战”分居的日子，真是刻骨铭心啊！那才真叫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畏困苦的难忘岁月呢！

母亲终于能够放下沉重的家务和保姆重担，到外面靠自身实力，做点小生意，挣回一份收入来。这样也就解决了不老“吃人家现成的”问题。好几次，我和弟弟放学回家吃晚饭时，母亲都说：“儿子啊，不‘吃人家现成的’，反倒觉得特别解脱、轻松、踏实哪。”

不过，那时候吃的东西，与现如今是没法比的。红薯、土豆、野菜、稀饭……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最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在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里，有一样东西着实伤了我的胃口，它就是红薯。因而，自参加工作30年来，我从来也不再闻它一鼻、尝它一口。可是，随着时代发展和观念更新，现在好多人已把它当作上好的保健绿色食品了呢！

还有一样东西，虽然当年吃的频率也很高，而且炒着吃、煸着吃、煮着吃、烧着吃、腌着吃、煎着吃、干着吃、凉拌着吃、与米饭合蒸着吃等，各种各样的吃法都吃遍了，但却百吃不厌、越吃越香，至今仍然十分喜欢吃，它就是淀粉含量多、特给人增添力量、洋名叫马铃薯的土豆儿。

许多年以后，我还经常怀念那段翻新花样吃土豆儿，但再也不曾有过的珍贵日子。原因很简单，自母亲过世后，也自那个年代的日历翻过后，我再也没有遇上像母亲那样，能把土豆儿做出那么多花样儿来吃的人了。

有一天傍晚，我和我弟弟放学回家都在做作业，忽听母亲叫了一声：“开饭啦！”当我们端起饭碗正准备吃的时候，那个我们刚进孙家时才两岁多的小妹妹孙红拿着空碗跑过来了：“妈，我肚子饿了，爹还没回家，大姐（指与我同岁的继父的大女儿）的饭又没做熟，您能先给我吃一点吗？其实我最喜欢吃您做的饭菜了。”

母亲二话没说，立马给她盛了一大碗饭，夹了几筷子菜，并对她说：“就坐这儿吃吧，真喜欢吃妈做的饭菜，妈就从今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做给你吃好吗？”

“那太好啦！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孙红妹妹高兴地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天夜里，母亲主动做起了继父的工作：“孩儿他爹啊，咱俩之间应该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我打从进了孙家门，就再也没产生过其他任何想法，就是想和你一块儿，一门心思地把这一帮孩子拉扯成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孩子，我也不会自找苦吃，来当这么一大家子的家。也许我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给我指出来，我完全能够做得更好，但千万别让外人的闲言碎语，别让孩子的不懂事儿，别让一时的情绪用事，影响和危害了家庭安稳和睦的大局。你是一家之主，你是这个家的大树，望你一定要深思啊……”

这做后娘的难，做父亲的也难呢。其实，继父对我母亲的模样、聪慧和能干，打心眼儿里都是挺满意的。可就是遇上与我母亲闹过意见的孩子在他面前一撒娇，他的心就软了，因为孩子毕竟是他和前妻的亲骨肉呀！

在我母亲的积极促进下，继父曾试探着与他那几个大孩子谈起重新“合伙”的问题，但却没能及时如愿以偿。

母亲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在识大体、顾大局方面，她确实能屈能伸，堪称楷模。这一点，对于我后来的人生之路和人格塑造产生了深远影响，它使我在30年的军旅生涯中，始终注意用心去把握“大”与“小”的辩证关系，进而才保持了人生罗盘的正确方向。

一时合不到一块儿，说明时机还不成熟，母亲也就没有急于求成，但她的工作却在不断深入进行。

自从那日母亲答应给孙红妹妹天天做好吃的饭菜以后，母亲每天开饭的时候，都要主动地叫孙红，还叫比她只大一岁的孙杰妹妹，和我们一起吃饭。每当吃完饭，她俩总是天真活泼地跑到继父跟前，对继父说：“爹，妈妈做的饭菜真好吃！您不想吃妈妈做的饭菜吗？妈妈说了，我们还是合在一起开伙吧，那样就都可以吃到妈妈做的好吃的饭菜了，那该有多好啊……”

母亲当时想，继父的几个大孩子主要是受外人的怂恿，才逐渐开始与母亲闹矛盾的。而那些家属为什么要与我母亲过意不去呢？因为她们之间缺乏基本的相互了解和交流，似乎存在一道天然的心理鸿沟。

于是，我母亲便主动与那些家属进行沟通。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谈，母亲发现她们其实都挺实在、挺友好的，她们也觉得我母亲虽然有文化，但并不像她们原来想象的那样清高、那样显摆、那样臭美，而且还对我母亲生性善良、多才多艺、乐意助人的品性有了认识。

随着交往的与日俱增，母亲与那些家属的感情越来越融为一体，她们越来越信任我母亲，越来越愿意请我母亲帮忙。

有一位不太识字的家属，每次收到东北老家的来信之后，总是立马跑到我家，请我母亲把信读给她听，并非常客气地请我母亲帮忙给她写回信。有一次她来我家，母亲正忙着洗一大盆子衣服，她没好意思张口，便转身欲走。母亲见状，一边用清水冲掉双手的洗衣粉泡沫，一边叫住了她：“你别走哇，请屋里坐，我这就给你念信。”母亲的这一举动，使她感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良久，她拉着母亲的手不无愧疚地说：“他大娘，我们以前对你不够了解，可能多有误会，甚至有不恭敬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呀！”“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已成为好姐妹了吗？”我母亲轻松自如地回答着她的话，并从她手中接过从远方飞来的“鸿雁”，直到按其表达的意思，给她回完信，才又接着忙自己的事儿。

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这位深怀愧疚而又心生感激的家属，打那以后，便在私下做起了继父及其孩子们的工作： “像这样的后娘，既能干，又善良，还有忍耐性，打着灯笼都难找呢！原来咱是不了解，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儿，现在看来，是咱们错怪她、误解她、难为她了。” 在这位家属的影响下，其他的好心家属也纷纷出面做继父及其子女的工作，促使继父及其子女回心转意，终于水到渠成地迎来“两伙”回归“一伙”，全家十口人重新团圆，开始了新的和谐生活。